她抚着心口气喘吁吁,他躺在身侧酣睡沉沉。他极少这般毫无防备。在她的印象里,他比她睡得晚、起得早,纵是陪着她同迎朝霞的日子也是不多。她的心“砰砰砰”直跳,小手儿伸到玉枕底下,摸到那把精致且锋利的匕首。这把匕首是她的希望,给了她活下去的动力;在没有旁人的时候,她一个人悄悄练习多次,只为能够“快、准、狠”地刺入他的心脏。水泠泠的眸子里,再没了从前的纯稚。那被压抑的恨和哀怨痛苦地疯长。她高举起匕首,往事一幕幕在她脑中闪过。那些曾经受过的伤、望不到边的黑暗,全化作疯狂的快意绽放,扭曲了那张绝美的容颜。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陆满庭藏在薄裘下的手紧握成一团,那双紧闭的双眸,眼角隐有淡淡的湿意。苏吟儿盯着他跳动的心口,毫不犹豫地刺进去。——“噗!”暗红色的鲜血从他心口处飚出来,溅在她娇嫩的粉颊上。浓浓的铁锈味充斥整间卧室,她不自觉舔了舔唇,竟有一种想要饮他血的冲动。这种冲动让她惊惧不已。她从惶恐中回过神,愣愣地看向面前的人。陆满庭缓缓睁开眼。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没有半分的惺忪睡意,亦没有被刺杀的惊慌无措或是恨意。他淡淡一笑,覆住她颤抖的双手。“吟儿刺偏了,”他捉着她的手,拔起匕首,再次向着他的心脏用力一刺,用了狠劲。——“啊!”苏吟儿退缩着惊叫,他不禁笑着,似一点不疼,目中却带着瘆人的凉意,周身的气息瞬间阴沉,喉间滚动着嗜血的无情。“而且力度也不够。得像这样,才可能杀了朕。”他凝视着她的目光渐寒。她惶惶然意识到后怕,想要松开手却被他捏得紧紧的。他掌中再次用力,拔出了匕首。鲜血顺着他的心口往外涌,打湿了他和她的手,打湿了两人相缠的衣襟和同盖的薄裘。他望着苏吟儿的眼睛,说出来的话像是烙印一般印在她的心头。“对待敌人绝不能手软,一旦失手,再无第二次机会。”凶猛的野兽是绝情的,纵是面对自己,也能毫无畏惧地直刺心脏。那股凌厉的狠劲,比草原上围着猎物盘旋的秃鹫还要危险残忍。苏吟儿被吓坏了,瑟缩到床尾,艰难地环住自己。那双水润的眸子,没了先前的憎恨,流转的全是惊惧和害怕。“你,你没醉。你刚才,刚才是装的?”陆满庭俯身吐了一大口血。他取了一张织荷花的绢子,不甚在意地拭了唇侧的血渍,过分白净的脸此刻更添一种病态的美。他轻飘飘道:“就这般想我死?”门外有急切的敲门声,是风离。“皇上,可是发生了何事?”陆满庭快速在心口处点了几下,暂时止住喷涌的鲜血。他双腿盘曲立在床头,开始打坐调息,门外的风离似意识到不对劲,陡然提高了音量。“皇上,您再不回话,属下就硬闯了。”陆满庭一道掌风劈下,窗边的桌案无风自动,牢牢抵住就要被推开的木门。“没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门外渐起的琐碎脚步声齐齐停下,却是不敢离去,守在了廊下。苏吟儿终于从惊惧中苏醒。她茫然地看着手中的匕首,气恼地丢弃,抓住陆满庭的衣袖,大哭着推搡。“你个疯子!你应该下令杀了我,杀了我!”陆满庭不理,似一蹲无法撼动的雕像,任凭苏吟儿如何打骂也绝不睁眼。苏吟儿气极了,数月来的委屈和不甘通通化作最恶毒的言语和伤害。“陆满庭,我恨你,我恨你!你是个骗子,你欺负我,你对我不好,一点也不好你别以为你这般我就会原谅你。绝不,永远也不!”苏吟儿使劲地捶打陆满庭,将她脸上沾着的血渍报复似的擦在他的身上。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痛诉他所有的狠毒。“你明知道老皇帝好色,还故意把我送入宫,就为了让我离不开你;你明知道我是神女,明知道阿卡才是我义兄,你还联合这么多人一起骗我”“我不爱你了,陆满庭,一点也不爱你,再也不要爱你!”陆满庭幽幽地睁开眼,温润的眸底似有藏不住的笑意。他挑眉。“吟儿何时这般话多?呱噪得很。”他一把将她揽入怀里,不由分说地堵住她红润的唇,将她痛苦的呜咽和呢喃悉数吞下。他明净炳然的眸中多了一丝玩味的光,热切的欲浮动很快又消失不见,殷红的薄唇斜向上。许久,他意犹未尽地松开她,沉重的头磕在她的左肩上。“衣柜的最下方有金疮药,吟儿得替朕上药,否则朕活不过今晚。莫要声张,他们晓得了,不会饶你。”
苏吟儿瞪了他一眼,鼓着粉颊不吭声,抗拒的意味明显,他亦不恼,捡起床榻边上的匕首交回她的手中。“自然,吟儿可再刺朕几刀,朕不会还手。”末了,他无力地瘫倒在床榻上,昏死了过去。 救他常国公府二进院的东厢房里, 苏吟儿呆坐在床头,手中抖着的匕首尚有淋漓的鲜血。雪嫩颈项上来不及拭去的血滴刺目,大红色的单薄纱裙裹身, 被暑风轻轻一吹, 偶有散不尽的铁锈味萦绕鼻尖。床侧,陆满庭昏死, 倒在软香玉枕上,松松垮垮的里衣残破, 心口处暗红色的鲜血模糊。他呼吸微弱、几不可闻, 俊美昳丽的面庞泛着不甚正常的惨白,如山的剑眉紧蹙。这般虚弱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但凡再被多刺几刀, 定是没命的。苏吟儿双手紧握匕首,闭上眼睛, 奋力高举,却在刀尖即将触碰到狼狈的伤口时,硬生生地停下。她浓密的长睫凄凄轻颤, 眼尾隐有滚烫的湿意。深吸一口气,她再次举刀,又再次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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