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陆满庭从前送给她的。她本不想带出宫,嫌重、麻烦。可一想到往后的日子,花钱的地方多了,手头总得有些值当的东西。之前有金少一路护着,她不担心钱财过多惹来无妄之灾。眼下就她一人,总得多个心眼。她寻思着,得拿去信得过的钱庄存起来。窗外细雨绵绵,美人儿明亮的瞳闪着雀跃希翼的光。那厢,刚刚从苏吟儿房间出去的师太,敲响了隔壁寮房的木门。得到允许后,师太恭敬走了进去。这间寮房与苏吟儿的寮房仅有一墙之隔。木质小方桌前,陆满庭悠闲地坐在木凳上,手里握着一盏褐色的茶,来回轻晃。绿色的茶叶打着转儿,伴着寥寥雾气从盏底升起,氤氲了他深邃的眸光。师太:“启禀皇上,娘娘已在隔壁歇下。属下听过娘娘的脉象,凤体和小皇子一切安好。”陆满庭微微颔首。从紫菱殿到漠北林,他用上轻功最快也得半个时辰。那条密道昏暗潮湿,常年不见阳光,凉飕飕的,有风从脚下钻过,阴恻恻的。自小怕鬼的人,有点动静就往他身上爬,也能大着胆子走那般远的路。他斜勾着唇角:“倒是小瞧她了。雪蛤粥熬得浓些,笋子炒清淡些,油别放多了。”师太应下,垂首离开。陆满庭起身站在窗前。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破旧的房檐上落下,落在檐下的廊角里,溅起的水花折弯了青石板缝隙里的杂草。杂草青翠却细嫩,明明被青石板压得死死的,偏要从缝隙里倔强的冒出头。一如他的吟儿。犀利的眸闪过一抹寒意,却转瞬即逝,很快被他掩下。他淡笑着,温润的眸底是一如既往琢磨不透的危险。“吟儿,今日初九。”他声色暗沉,沙哑中透着痛楚。他强压下眸底翻滚的欲,负手望向遥远的苍穹。尼姑庵的四周,布满了弓箭手和武功一流的暗卫,纵是一只细小的蚊子,也莫想飞出去。尼姑庵是他的,整个大庸国是他的。只要他愿意,整个天下都能是他的。她若是要逃,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只能是他的人。不过,他再不会给她逃离的机会。“听说某些事做多了,会让人上瘾,”他醉美的唇侧勾着凉薄的笑,内心深处所有阴暗的想法被撩拨得一一外溢。“吟儿,你不该再逃的。” 尼姑庵尼姑庵, 苏吟儿用过晚膳,广袖掩面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晚膳吃得清淡,口味却甚合她心意。雪蛤粥熬得香浓、清炒竹笋选了最鲜嫩的笋尖、小鸡炖蘑菇撇去了面上的那层油腥, 全是地道的大庸国京城做法。自她有了身孕后, 每每用过膳就困得慌,加之今天行了好远的路, 她疲乏得很,撑着后腰护着腹部, 悠闲地斜躺到木床上。天已黑尽,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绵延不停。漠北的六月,雨水多是狂风暴雨似的倾泻如柱, 来得快去得快, 像今日这般柔和的细雨甚少。林中湿度大,晚风卷着雨丝儿从半掩的竹帘外吹进来, 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偶有雨落檐角的滴答声。苏吟儿缓缓闭上长而浓的卷翘长睫。她入梦了。梦里面,她回到了四年前, 回到了若水城的苏府。庭院里的墙高得很,苏吟儿站在一棵古老的胡桐树枝丫上,水润的美目怯生生地流转, 努力寻找高墙外那抹熟悉的修长身影。不远处,黄沙漫漫,军营里的将士在沙场上来回奔跑,隔着几堵墙的距离,将士们cao练的声音此起彼伏。高台上, 两个身穿甲胄的将士并排而站, 肃穆地盯着台下, 手里拿着带刺的长鞭,遇上跑得慢的,一鞭子轮上去,保管被打的人精神抖擞。可惜了,那两个将士恰好挡住了她想瞧的人。苏吟儿不晓得,两个将士是王将军和秦副将。王将军暗自用胳膊肘捅了秦副将一下,得意地笑道。
“那个妞又来看我了,呵,怪不好意思的。”“得了吧,明明就是在看我。就你那长相,哪个姑娘瞧得上你?”秦副将干咳一声,挺直精壮的腰背,肆意地接受小美人儿的“崇拜”目光,却听见王将军的冷嗤。“姓秦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脸黑得跟煤炭似的,她怕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喜欢你!”“哪个姑娘?”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恰好走过来,顺着两人的视线瞧,高墙上隐隐冒出来的一棵小脑袋正急匆匆地往下躲。来人是苏蛮,苏副将。苏蛮抽了腰间的鞭子,指着苏吟儿气呼呼骂。“小兔崽子,又爬那么高,怕摔不死你!赶紧滚下来!”侧眸,对行至身后的陆满庭嚷嚷,“将军,求您了,管管您的小媳妇!这一天天的,得看多少回?我这张脸都丢尽了!”陆满庭双手负在身后,魅惑若桃花般的眸子微醺,唇侧勾着诱i人的笑。彼时的他不过十八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没有回答苏蛮的话,而是瞪了一眼王将军和秦副将,方才嬉皮笑脸的两人立即规矩站好。“那啥,将军,我们不知道她是您的人,我们,我们说笑,说笑的。”陆满庭极淡地“嗯”了一声,声音清润,听不出情绪,“看着,我去去就回。”言罢,他极快地消失在沙场上。高墙内的苏吟儿探出半个小脑袋。咦,刚才不还在的么?一晃眼去哪了?她颤颤巍巍地惦起脚尖。漠北初春的天寒瑟,风沙大,胡桐树上的红叶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弯着褐色的枝条,被苏吟儿一踩,黄沙落了满地。陡然,她一个不慎、脚下打滑,扑腾着往下跌去。——“啊!”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袭来,却是一个泛着淡淡荷叶香的怀抱。她羞怯怯地不敢看他,小手儿拽着他胸前的衣襟,温顺地低垂着眉眼。“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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