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州驿站的一楼后院里, 风离将宫里传来的消息说给陆满庭听。晌午刚过,灼灼骄阳穿过蔚蓝色的天际,洒在古朴的苗家寨子吊脚楼上。乌州靠近南方, 冬日里比京城暖和, 镇子上极少下雪,唯有山顶的红杉树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雪, 被阳光一照,不过两三日的光景, 全化成清澈甘甜的雪水, 从山顶上沿着半尺宽的溪沟往下蔓延。驿站给将士们煮的清茶,便是取自山上的雪水, 在院子里的柴火灶上“噗噗”冒着热气。铁壶不大胜在干净, 十来个并排吊在铁架上,用了多年的壶肚擦得光亮, 水开了,壶帽热滕腾地往上冒,却无一人敢多看一眼, 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掌心和后背皆渗着冷汗。陆满庭冷冷地站在院子的正中间。寒风刺骨,卷着潮湿的空气吹起他白净额间的碎发。乌州的冬天就是这样, 无论太阳多烈,都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不比京城的冬日干燥。他逆着光,俊朗的五官隐在吊脚楼的阴影里,让人看不太真切他眸底的光, 只依稀瞧着下颌线咬得很紧、薄薄的唇线抿得死死的, 周身的气息又沉又急, 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逼得人无法直视。风离跪下:“消息是属下得到的,错在属下隐瞒,请安国君责罚!”王将军:“安国君,您要怎么罚都行,就是现在不能回京!”陆满庭负在身后的双手忽地用力,右手大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砰”地一声,碎了满地。他缓缓抬眸,上挑的丹凤眼幽邃,凝视着王将军的目光渐寒。王将军一直跪在地上,黝黑的额间尽是细密的汗渍,被冷风一吹,凉透了,也不慌,面上是极沉稳的。“咱们还有半日就可同大军会和,现在回京,得不偿失,请安国君三思!”金少也单膝跪下,咬着牙将怀里揣着的长睫捂得紧紧的。“陆叔,我知道您心疼婶婶,但请以大局为重!”一开始金少不晓得宫中发生变故了,见王将军和风离休憩的时候,常猫在一边唉声叹气,他多次追问,终于知晓实情,却也不能告诉陆满庭,只能祈求萝卜头福大命大,能躲过这一劫。满院的将士齐刷刷地跪下:“请安国君三思!”陆满庭始终沉默着。寒风吹起他质地上好的衣摆,露出他急急下楼时,未着足袜的白净脚腕,他鲜少有这般失礼的时候。他幽邃的视线一一扫过院子里跪着的将士,微微一顿,沉沉开口。“刻意隐瞒主将,按军规处置,待攻下城门后,自行领罚。”众人皆是一惊,抬起头,错愕地望着他。太阳往西边走了些,金辉洒在陆满庭高大的身形上,火一般的灼目。陆满庭将挂在腰际的令牌扔给王将军。“王将军听令,你带领将士同大军会和。会和后,即刻攻城!”众人稍加思索,随即明白陆满庭的意思。安国君这招里应外合来得漂亮。悲壮的情绪一扫而光,将士们叫嚣着立马动身,恨不能当场砍了昏君的脑袋。王将军大喜,欣喜地接过令牌。“属下遵命!”初九这日,陆满庭在距离北渔山还有半日路程的乌州驿站,带着几个亲信,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他们日夜不歇,选了偏僻的小道抄近路,飞驰在荒山野岭里。不足一尺宽的山路险峻,右边是嶙峋的山石,左边是万丈悬崖,稍有不慎掉下去就会粉身碎骨。骏马奔过,数不清的山石子不断往下掉,没人敢停下来,没人敢回头看,唯有追着安国君的背影一路狂奔。乾德宫的内殿里,老皇帝幽幽地望着苏吟儿。铁门横在内殿的正中间,堵死了苏吟儿所有的救援,将苏吟儿和老皇帝死死地困在一起。苏吟儿被铁链牢牢锁在地上,像是一条缺了水的鱼,苦苦挣扎在岸边,被烈日暴晒着,可怜巴巴地任人欺怜。娇弱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本能地往后退,却退不了,将脚腕和手腕磨出了血,那明亮的瞳里渗满了惊惧和害怕,痛苦地瞪着面前的人。她和老皇帝之间,不到十尺的距离,紧隔了一道红木色的月门。老皇帝坐在龙床边上,舒展了一番身子,伸了个懒腰、转动了脖子,“咯吱咯吱”,是骨头活动的声音。许是几天没说话,他粗沉的声音异常沙哑。“从前也有个贱妇想要忤逆朕,朕气得不轻,思前想后,命人造了这道机关。”铁门采用千年玄铁,和锁着苏吟儿的铁链是同样的材质,取自极寒之地浸泡过的玄铁,又厚又重,纵是世间最锋利的刀剑也砍不破。外头有御林军发现了异样,大声地唤——“夫人,发生什么事了?您可无恙?”苏吟儿:“皇上醒了,是他,是他弄的!”苏吟儿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外头的动静只停了一瞬,“快去请陈统领来!”,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接下来是锋利的刀剑不断砸在铁门上。“砰”“砰”“砰”铁门似被焊死了般,纹丝不动,连房梁上积攒多年的灰也不曾落下半分。
老皇帝斜眯着邪i恶的小眼睛,轻蔑地瞧了一眼铁门的方向,嗤道。“费什么劲呢?一群蠢货!”他迷恋地抚了又抚床头柱子上的圆形机关,难舍地松开,从龙床下的暗格里倒腾出十几样刑具。布满尖刺的长鞭、剜心的钩子、剥人皮的快刀、刺入十指的银针、取人舌的暗夹、斩断腰身的斩刀无一不泛着冷冷的寒光,刺激着苏吟儿所有的感官。刑具噼里啪啦落在地上。老皇帝呵呵一笑:“选,喜欢哪种死法?”苏吟儿瞪大了瞳孔,惨白的小脸被吓得毫无血色,哆哆嗦嗦的,连单薄的呼吸都打着颤儿。房间里烧着上好的红罗炭,她的身i下垫着柔软的被褥,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