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丫鬟问道:“那世子爷,我们该如何演?”岑妄想了又想,方才迟疑地问道:“你们会弹乐器吗?”这边桑萝辞别王妃后便回去盘点嫁妆了,她先把地契之类的找出来,那些铺子庄子都很好,但没办法,她是死遁,留了这些不动产在那儿,对于想要找到她的人来说,相当于她主动撒下了诱捕自己的饵,因此无论如何,桑萝都只能忍痛割爱,把它们卖掉。至于一些金银细软,她预备这些日子都拿去卖了,换成银票,然后再把银票缝进衣料里,如此做到不露富,她路上才能安全些。一切都盘算妥当,桑萝也把地契给王妃送去了,两人挑了回王妃要的铺子,王妃当场拿了银票给桑萝,桑萝心满意足地揣着银票回了院子后,突然发现,原本还算静谧的院子里吵闹不堪,不知怎么,多了鼓与筝的声音。若是好好演奏便也罢了,就当听个乐曲陶冶情cao,偏这鼓与这筝都奏得一塌糊涂,毫无韵律音调可言,仿佛只是为了听个响而已。桑萝有些听不下去,叫来一个小丫鬟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小丫鬟道:“世子爷叫人取来给两位姐姐弹奏的。”岑妄说是要纳妾,可并没有给那两个丫鬟名分,因此小丫鬟叫她们依然叫姐姐。桑萝听说就不管了,情趣嘛,她管了只会是煞风景,既然如此又何必多管闲事呢。因此她回了屋子,只吩咐唤月晚间关好门窗,做好隔音准备。而岑妄那屋子的门一直都被拉开了条缝,岑妄便是躲在那缝后,偷偷观察着桑萝从进院子到回屋后的所有神情与态度,至此,他终于确定,桑萝并不存在任何口是心非的可能,她毫不在意他纳妾与否。岑妄有些颓然地合上门,与此同时,心头泛出的苦涩情绪告诉岑妄,原来人在被同一个噩耗接二连三地打击后,仍然无法做到自我开解与大度的不在意。相反,他在意得要命。他垂头丧气站了几分钟,猛地又打开门,那两个丫鬟忙起身道:“世子爷。”岑妄道:“你们接着奏乐,无所谓乐曲,只需弄出声音来,如此,阿萝才能相信你们一夜都在忙着摆弄乐曲,并未与我发生什么。”两个丫鬟彼此对视了眼,深深叹了口气,但也只得应下,道:“是。”岑妄走到院子里,此时桑萝的屋子还亮着灯,可是再过会儿,那灯便灭了,灭得十分干脆利落,似乎外面有没有在闹,又在闹什么,都与桑萝无关,也无法让她推迟一刻就寝的时间。岑妄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干净明了地意识到他在桑萝的世界里有多少的多余。没关系,岑妄只能这般安慰自己,只要能继续把那个梦做下去,一切就还有改变的余地了。只是,一切都不能让岑妄如意,他在那之后,再也没能梦到过前世。而与之让他心烦的还有件事,是李枕告诉他的:“王妃如何好端端地把你娘子的铺子盘下来了?”岑妄对王府的生意不大感兴趣,但因为事涉桑萝,因此还是打起精神来听了一下:“大约是你误会了,阿萝不懂管铺子的事,母亲便叫管家去帮忙了。”李枕道:“那可能真是我误会了。王妃前几日与家母请教针线铺子的事,我母亲还奇怪呢,要不是醉仙楼那一出,我也记不起来嫂子还有针线铺子,所以问了一句。”岑妄听了却皱眉道:“我母亲自己去问的?”李枕道:“或许是她没有针线铺子,王府管家因此也不会打理,所以她才索性来问我母亲吧。”岑妄道:“这话不对,依着母亲的脾性,若是阿萝不懂,她会直接把阿萝带去,而不是自己去问。”李枕道:“一件小事而已,也值得你深思?或许是嫂子太忙,也或者只是王妃感兴趣了,所以跟嫂子盘了个店面,都不是要紧的事,别想了。”岑妄却莫名觉得心有点慌慌的,若是平时也罢了,偏是这时节出了件与平时不同的事。而这时节,桑萝身上发生的所有事,都值得他深思,否则可能又是一次与上辈子一样的误会和错过。岑妄一把抓起还一脸不明所以的李枕,道:“你陪我一起去查查,除了这一件针线铺子外,阿萝名下的其他四间铺子还有那些庄子田地可有易主的?”走出官衙, 李枕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岑妄的神色,从确定王妃和桑萝私下交易铺子开始,岑妄的神色便不大对了, 与其说是阴沉沉,倒不如说是消沉。李枕很想劝一劝岑妄,叫他放宽心, 不过只是普通的易铺罢了, 能有什么事?再有什么事,回家问一问也就清楚了, 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娘子, 难道还会瞒着他不成?可是观岑妄那副样子, 李枕又有些说不出口了。走到街尽头, 岑妄终于有了些人气,他对李枕道:“你回去罢, 我也要家去了。”李枕再三确定岑妄是真想回家去, 方才走了。等李枕走了后, 岑妄迷茫地在原地又站了会儿, 方才迈着僵直的步子往前走去。他不想桑萝离开是因为他知道桑萝走了后,一定会去找林深, 事到那番境地, 他与她之间必然绝无可能了,可是,王妃竟然也会选择帮桑萝, 这确乎是岑妄没有想到的。他是当真做得太过分了吗?可笑的是,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 岑妄便很明确地知道答案。桑萝与王妃什么关系, 桑萝为了离开他,她却宁可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寻王妃帮助,足可见得她有多么渴望脱离他身边,留在他身边又多么地让桑萝难受。
他今日之作为,其实与叶唐并无任何的区别。他理应放她走的。他不该将她再强留在此处。可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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