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提沈澜离开那半尺巷时,还特意从墙上蹭了些雪白的墙粉,抹在耳洞上。她人本就白净,那点墙粉毫不突兀地遮盖了耳洞。
唯一剩下的破绽便是喉结,所以沈澜直缀内穿的是素白立领中单,遮盖住了一半脖子,喉结若隐若现,便不甚明显。
京都人口逾百万,茫茫人海里,又经过一番不露痕迹的乔装改扮,只要不是一直跟着她,想找到她怎么都要花费个两天罢。
至于去城门码头围堵,简直是说笑。京都有十六个城门,七个官办码头。裴慎或许有能力将人手洒遍这些出入口,但绝不会为了她一个婢女动用。
如此这般,沈澜甚至可以悠闲地小憩一会儿,明早拿到扬州路引和空白路引,解决了宁金哥后即刻乘上茶博士订下的船只。
从京都去往扬州的路上,有三十余个驿站城镇,沈澜只要随意挑一个下船。接着在空白路引里填上目的地,换乘一次船只,裴慎便再也追不到她了。
甚至当她到达目的地时,还可以路引为凭证,隐去国公府丫鬟这段过往,京都衙门发放的路引自会证实她是京都本地人,家住汇通街三里铺,亲朋俱亡,家道中落,前来此地经商。
届时她持路引去当地衙门,有官府发布的路引为证,再贿些钱财,便能在当地安家落户,买房置产。这样一来,她连户籍都解决了。
不仅如此,裴慎想查到扬州路引自然轻松,不过是遣人去顺天府衙问一问罢了。待他查到了,目光自然会转去扬州。任由他派人在扬州琼华处守多久,都等不到沈澜。
这计划千好万好,沈澜着实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纰漏了?
沈澜冷白着面色,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窗外霜天素月,夜雨绵密侵寒衣,间有漏声迢迢相递。
她安静坐了会儿,门口便传来“叩叩”两声,是裴慎醇厚的嗓音:“开门。”
语罢,带着点兴味盎然的笑意:“给你送路引来。”
沈澜避无可避,只起身取下门闩,开门后见裴慎笑盈盈望着她,石青色圆领袍衣角沾雨,素银荔枝腰带系着白玉子母扣小香盒,清俊英挺,如庭前玉树。
“喏。”裴慎轻笑,只将手中路引递给她。
沈澜接过来一看,两份路引,一份扬州,一份空白。
捏着薄薄的两张纸,沈澜心中惊惧。她千算万算没算到,问题竟出在这里。
她猜到裴慎会去查路引,故而特意要了两份。一份扬州,一份空白。
她断定裴慎若遣人去顺天府衙查看这几日的路引存档,势必只能找到扬州的这一份。
因为衙门文书被人托人情办了封扬州路引,最多也就是个失察之罪。可办一份空白路引,这是明晃晃的渎职!
这封空白路引是绝不会被衙门文书存档的,也就是说,裴慎根本不会知道沈澜拿走过一份空白路引。
可偏偏裴慎知道了。
这世道,绝不会有下属日子过得好好的,主动把自己渎职贪污之事告知上官。只有一条,裴慎势大,查到了空白路引。又或者,是他在顺天府衙里也有下属。
沈澜心中惊惧,一时间,只觉自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她呼吸急促,静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质问道:“敢问裴大人,这两份路引你是如何得到的?”
“路过顺天府衙门,顺路帮你捎回来了。”裴慎笑道。
滴水不漏的打太极,沈澜心知自己问不出来什么,便只好忍着气道:“路引我已经收到,多谢裴大人了。”
见她垂死挣扎地装傻,裴慎越发觉得有趣,便眉眼含笑道:“收到便好,走罢。”
沈澜认真道:“去哪儿?我是要去扬州的,不知大人欲前往何处?”
裴慎便笑,慢悠悠道:“沁芳,你是个聪明人,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不好看。”
若真闹开来了,裴慎未必会因强抢民女被言官弹劾,可惹恼了他,平白无故挨一顿皮肉之苦,何苦来哉?
沈澜心知躲不过去,只心中烦闷,冷下脸,回身取了包袱跟在裴慎后面。
见她走的慢,裴慎也不急,只自陈松墨手里接过大氅,将她严严实实裹好,打横抱起,置于马上,又翻身上马将她搂于身前,一路拥着她直奔国公府去了。
沈澜安安分分地被他搂在怀里,贴着裴慎的温热的胸膛,听他蓬勃跃动的心跳,旺盛健壮的生命力,只是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澜是被裴慎裹在大氅里抱进存厚堂的,待大氅被裴慎取下来,沈澜见到的,是一顶千里江山水墨罗纱帐。
那是存厚堂正房的纱帐,沈澜昨夜亲手换上去的。
沈澜闭了闭眼,只觉心中大恨。便问道:“裴大人,你总得叫我死个明白。”
“什么死的活的,尽说些浑话。”裴慎笑骂道。
他快马赶回国公府,未着蓑衣,身上难免沾着雨丝,立在床头,沈澜只觉缕缕寒意扑面而来。
“罢了,你要问什么便问罢。”裴慎大约是心情好,慈悲道。
沈澜性子执拗,死也要死个明白:“大人可否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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