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地看着对方。
李夙夜也在打量秦青。三年了,这人的五官长开了一些,身子变得更为修长,满身却还是冰雪般易碎的气息。他站在暖阳里,仿佛下一瞬就会被春光照得融化。
李夙夜快步朝前走。走到长廊尽头,那里会有一座桥延伸到湖岸。
见他开始走,秦青也顺着岸边一起走。
“昨日的晚宴好不好吃?”李夙夜哑声问道。
“好吃。来之前我听说宫宴的菜都是冷的,硬邦邦不好吃,没想到是热的。”
“别人的确是冷的,你的菜,我叫他们加热了。”
秦青愣了一会儿才发出一声低笑。
“他还喜欢我。”他在心里对996默默说道。
996翻了一个白眼:“废话。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你的猫又翻白眼了,它还是看不起我。”李夙夜低沉地笑了笑。
996连忙把脑袋藏进秦青的臂弯里。喵了个咪的,舔狗真的变舔龙了,它惹不起。
“现在谁人敢看不起陛下?”秦青改换了称呼。
李夙夜的笑容立刻就收敛了。那种骤然拉远的距离,他感受到了。
“进京还习惯吗?”他放慢了步伐。
“不习惯。很多人在探听我,观察我,甚至想方设法接触我,想从我这里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才来几天,我就开始想念江北城了。”
这个回答是李夙夜事先预想过的。
人离故土还能活,而秦青仿佛是一株植物,他只喜欢扎根在一个地方。
心脏钝钝地痛,宛如刀绞。
李夙夜一边走一边斟酌,迟疑,却还是问出了最想问的话:“你是想念江北城,还是想念江北城的人?”
就在这时,他走到了桥边。
秦青也走到了桥边。
这座桥连着长廊,也连着湖岸。被湖水分隔的两人只要踏上这座桥就能轻易地走到彼此身边。
但他们都选择了停步。
柔软的柳絮把金色阳光抱在怀里,从他们遥遥相望的视线中纷纷扬扬飞过,像极了一个个光团。
光团再如何璀璨,也比不上彼此眼中熟悉却又陌生的容颜。
秦青弯唇笑了,眸子里蕴满了思念。
李夙夜也笑了,眼里的思念浓得像一片海。他碰了碰头顶的金冠。
于是秦青也碰了碰头顶的金冠。
“我为你布置了一座宫殿。”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懂的人自然会懂。
秦青又是弯唇一笑,答道:“我想念江北城,更想念江北城的人。”
这话,李夙夜也懂了。
他隐藏在胸腔里的,滚烫而又急跳的一颗心便在此时慢慢冷却,终归死寂。
走上这条通往极寒高处的路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会把秦青丢在原地。
两人站在桥的两端看着彼此,许久都不曾说话。等候在一旁的白面太监把脑袋低了又低,竟无端端出了满头冷汗。
笑容从李夙夜的脸上完全褪去,眸子里飞扬的金色柳絮被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他现在是皇帝,富有四海,想要什么就可以轻易得到什么,譬如秦青。
只要张张口,他就可以把秦青禁锢在宫里,日日夜夜陪伴自己。
冷酷的薄唇微微开启,似乎想要说出剥夺秦青意愿的话。
996从秦青的臂弯里探出头来,紧张地问:“他该不会囚禁你吧?”
秦青摇摇头,不曾回答。
他毫不畏怯地勾了勾唇,在春日里笑得明媚:“叶礼,送我回去。”
此刻的你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可我知道,在我面前,你永远都会是叶礼。
冷酷的薄唇抿紧了,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泄出一丝微弱的光。李夙夜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而后在桥的另一端说道:“送小侯爷回去。”
白面太监连忙答应,走上前引领秦青朝另一条小路走去。
秦青没有回头。
因为他知道,此刻的回头已经没有意义。人生总是要做出许多取舍,不可能万般好事全都被一个人占尽。
李夙夜定定地看着秦青的背影。
一朵柳絮飘过来,扰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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