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最后一班公车时,已经赶不上最后一班捷运,虽然公车站旁还有一些排班的夜间计程车,但叶知心想了想,还是决定为了省那一点钱走路回租屋处。
她的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妆早已花掉,头发也变得散乱,她无心也无力补妆,整个人看起来既憔悴又狼狈。
她低着头,沿着捷运线走,一身银行制服隐于黑色的长大衣下,紧紧里着,四月的天气乍暖还寒,夜半的晚风吹得人清凉,也让人泠得清醒。
她连制服都没时间换下,一下班顶着主管的压力和同事们冷颼颼的眼光,硬着头皮向主管拒绝加班,收拾好东西便像火烧屁股般赶公车、赶捷运,赶回老家,却还是不可免地迟到了半个小时,迎来的是陈春慈无法体谅她难处的臭脸。
让她一进门就疯狂地道歉,仍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连一旁吊儿郎当的弟弟也落井下石,显得陈春慈的气焰更甚,而叶知心更为卑微。
她真的好累,不知道自己忍受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陈春慈撒了好大一顿脾气后,在弟弟叶之政的提醒下,才匆忙地又拉着叶知心,带着叶之政跳上计程车,赶往餐厅。
叶知心平时自己省吃俭用,坐只坐最便宜的大眾运输,吃的也只吃最省钱的,但陈春慈却和她不同,虽不到奢侈舖张,但总不会亏待自己,出门坐计程车,平常虽然大多自己作饭,但有外出吃饭也是挑馆子吃,叶知心本以为这趟回家只是在家里吃饭,不知道为什么人在家还要特地去餐厅。
到了餐厅她才知道陈春慈一大早打来逼她回家的用意,竟是要给她介绍结婚的对象。而且对象还是个年近五十,离过婚有小孩的男人。
二十岁的差距,对方几乎是可以当她爸的年纪,她妈居然好意思介绍?明摆着是要卖女儿!
看着她妈在面对外人极尽諂媚奉承的脸色,还有那个男人一副打量货色的样子,叶知心气到全身发颤,却不敢扭头就走,因为她知道她这一走,陈春慈就不只是甩脸色给她看而已,接下来好一阵子她都别想好过。
叶知心食不知味地在餐厅里呆坐两个小时,任对方肆无忌惮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耳里听着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一搭一唱地像推销货品般,把自己推销给那个叫周成发的男人。
好不容易结束后回到家又马上迎来陈春慈的数落和叶之政的奚落。
『我给你介绍的男人有什么不好?人家是个小工厂的老闆,也有自己的儿子,你嫁过去什么都不用担心,是享福你懂不懂?』
『姐,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活像个老姑婆似的,也不会打扮,有人肯娶你就不错了,还挑?当女人真好,找个有钱人嫁了马上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她当然不懂,她有自己的工作,能自己赚钱,不但养活自己,让陈春慈不愁吃穿,也顺带资助了废物弟弟不少,为什么她还需要靠嫁人来享福?
『你看你在银行每天作得那么晚,也没时间打扮,把自己搞成这见不得人的样子,才赚的那么点钱,哪有隔壁的小芬好?你看人家书也没唸多高,毕业直接找了个医生嫁了,每次回来都打扮得多漂亮,还带多少东西回来给娘家,你看这样不是很好?』
说白了,就是嫌她赚得不够多,想靠她的婚姻大捞一笔。
嫌她赚得少?也不想想她赚的那点钱帮忙还了弟弟私立大学的学贷,还还清了房子的二贷,如今他们母子俩吃的用的,哪些不是她赚的那点钱来的?
叶知心气得浑身颤抖,想到在银行里顶着压力,想着陈春慈或许是有一丝真心顾念起她是女儿,而特地赶了回来,却是迎来这样荒诞不堪的破事,她忍不住破口大骂,指着陈春慈,指着家里的每一样东西细数哪些是她花钱买回来的。
『妈的!你赚钱你了不起哦!嚣张个屁啊!』叶之政或许被踩着了痛处,仗着人高马大衝到叶知心面前一巴掌甩了下去。
『你不要以为你就赚那几个臭钱,我们他妈的就要看你的脸色啦!干!在那边大小声什么?了不起吗?』
这一掌甩得叶知心整个懵住了。
叶之政还想再打,陈春慈也不拦,跟着骂咧咧地哭,说她可怜,养女不孝,还被女儿讨恩情之类的。
叶知心没仔细听,她忙着躲弟弟打下来的拳脚,直到邻居听到声音不对,赶来劝阻,才停下这齣闹剧。
当邻居问到要不要报警时,陈春慈这才停了哭,赶快反应过来挡在邻居面前说这只是家务事,不需要报警。
叶之政在旁边威胁不要多管间事,邻居也只能同情地送上一眼,劝个两声「有话好说」后,无可奈何地离开。
叶知心只觉得自己可悲,这些年作牛作马,放弃了梦想,放弃了追求,就为了完整这个没有父亲在的家,为了不让母亲离婚后自厌自弃,为了不让弟弟被人看不起,她付出了那么多……没有得到家人的一句感谢、一句肯定也就算了,反而还被他们计算如何从她身上压搾出更多的利用价值?甚至还被弟弟拳脚相向,而自己的母亲不明是非、不问对错,见自己被打也不维护,反而别人说要报警就急急地跳出来坦护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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