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不禁暗想:婤儿无比敬仰她姑姑,如果朕讲出了自己越来越爱婤儿,已超过了当初爱蕙儿,婤儿反倒会深恐僭越,对不起她姑姑,而无法接受。在婤儿面前,一定要不断重提朕与她姑姑的旧情,婤儿对朕才会越来越热情。何况,朕本来就一直难忘她姑姑,这很容易做到
于是,杨广误导了陈婤。其实,杨广再巡江都,主要目的在于建设江都为陪都,彻底巩固江南,但天真的陈婤却以为,这是皇帝痴心缅怀宣华夫人的表现。
大隋皇室一行人于阴历三月初二(阳历三月三十一日)抵达了江都行宫。到了阴历三月初七(阳历四月五日),杨广想到了这不但是蕙儿的虚岁三十四岁冥诞,也是幼女絮儿的虚岁五岁生日,就在这一天早晨下詔册封杨絮为淮南公主。
当天下午,陈婤伴随杨广前往北郊的宣华夫人墓园。节气恰是清明。杨广带来了一盆开着串串淡黄色细瓣香花的蕙草,每一条纤长草叶上皆以同心结紥着一颗珍珠。他亲手把此一贵重典雅的盆栽放到了宣华夫人陈蕙的墓碑前。然后,他肃立着,凝望着墓碑上自己为蕙儿题的字,百感交集,潸然泪下
“蕙儿!”杨广哽咽着低语道:“朕多么希望,今天能够为你庆生,面对你倾城的笑靨,而不是这冰冷的石碑!但是无奈,天人永隔,朕只能一边怀念你,一边替你照顾你最疼爱的婤儿”
同时,陈婤跪在墓碑前,默默流泪。她太感激姑姑的养育之恩了,所谓大恩不言谢,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尤其当她听着杨广黯然倾诉衷情,越发哀痛姑姑盛年早逝,而泣不成声
过了许久,杨广才把陈婤从地上拉起来,搂抱拍抚她。两人相拥着,在沾衣欲溼的清明细雨中,慢慢走出了极有皇家气派的墓园。杨广把陈婤抱上了马,放在马鞍前半部,他自己也跳上了马,两人同鞍共骑。天气在途中放晴了。儘管阳光已渐渐开始西斜,杨广却并不急着返回行宫。他嘱咐侍卫们离远一些,暗中护驾即可,就以单骑载着陈婤,从北郊一路南行,绕过了江都城的护城河西边,往南郊驰骋。
暮春佳日,郊外就像行宫御花园一样百花争妍,不同的只是野花未经修剪,更为繁茂。旷野中有开满枝头的各色野玫瑰、野杜鹃,也有绕着乔木或巨岩的野生紫藤垂下簇簇花串,还有一种一枝九朵的乳白色香花,陈婤这趟来江都才初次见到。她不禁指给杨广看,并夸赞道:“那种白花好香,也好特别!这几天,在行宫御花园看到了类似的白花,可是洛阳、大兴好像都没有。”
“那是琼花。”杨广温存回道:“朕担任扬州总管那些年,每年暮春都会看到琼花,相当喜爱,就带了一些种子回大兴,偏偏在大兴种不活,大概是水土不服。上次带你来江都的时候,没带你出宫来逛,而在行宫苑内,琼花不像别的花树容易移植,那时候都是新栽的,尚未开花,难怪上次,我们在大业二年暮春回京之前,你并没有看过琼花。”
“今年暮春才初见琼花,有点恨晚,不过也不太迟。”陈婤柔声说道:“多谢皇上今天带婤儿去给姑姑上坟,又带婤儿郊游!”
“朕说过了,朕不要你谢!”杨广略带激动回道:“朕只要你答应朕,永远陪伴朕!永远不会离开朕!”
陈婤听得怔住了,满怀迷惑问道:“皇上,婤儿属于皇上的后宫,怎么会离开皇上呢?为什么还需要许诺?”
“这———”杨广差点被问住了,想了一想,才悠悠叹道:“唉!或许是因为,朕与你姑姑未能长久吧!朕总是想要紧紧抱住你,唯恐失去你”
陈婤听了,深受感动,连忙说道:“皇上,如果婤儿发誓,皇上会比较安心的话,那么婤儿就发誓,永远不离开皇上!”
“好!”杨广果决回道:“朕要你发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会逃跑,更不会轻生,你会终身留在朕的后宫之中!”
“是!”陈婤柔顺应允,就完全依照杨广的意思,仰面朝天,许下了誓言:“婤儿对皇天后土,以及父母、姑姑的在天之灵起誓,将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婤儿都不会逃跑,也不会轻生,一辈子都是皇上的后宫妃子!”
“太好了!婤儿,你真乖!”杨广含笑称讚道。
陈婤跟着甜甜一笑。马背上,她坐在杨广前面,看不见杨广的笑容之中,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
杨广继续骑马载着陈婤,顺着驰道南行,在黄昏时分抵达了长江北岸。这是陈婤第一次面临浩浩荡荡的长江。她望着生平所见最宽阔的江面,不由得发出了惊叹!
“婤儿到今天,才懂了为什么江、河必须是两个字,不能用同一个字!”陈婤讚叹道:“这条大江,真是没有一条河能比得上的壮阔!不过,话说回来,小河、小溪也各有各的秀美。婤儿有幸追随皇上,才得以见识了诸多江河。”
“你喜欢就好!”杨广微笑道:“此情此景,真该写一首诗来留作纪念。我们俩在江边走走吧!行吟江畔,看能不能吟出一首诗来?”
于是,杨广先跳下了马,再把陈婤抱下了马,又把骏马栓在一株大树下,两人就沿江携手漫步,极目远眺滔滔江水、茫茫暮色,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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