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折去半条命自然是不划算。可是当前,他看了月贞一眼,又觉得没什么划不划算的。
他肯定是爱她,否则不会丢掉了一贯自私的自己。这么一想,便认了栽,沉默里笑着,那笑有幸福绰约的影子。
两个人都觉得心上压着点分量,得拿个轻松的话头开场,于是都暂且抛开方才提及的正事。蒋文兴抬手去拣一块点心,月贞恰也将碟子端起来,这一份默契,令彼此都笑起来。然而这笑里,蕴含着相互不了解哀与喜。
点心噎在蒋文兴的嗓子眼里,呛得他一连咳嗽几声,面红脖子粗的。月贞忙给他奉上热茶,茶汤撒了一片在炕桌上,场面一度窘乱。
他吃了口茶,便又笑起来。月贞的这一阵手忙脚乱,他以为是为他,“噎不死我,你急什么?裙子洒了水没有?”
月贞低头把裙拍拍,也是笑,“不妨碍,只洒了一点。你没吃晚饭?怎么吃块点心猴急得这样?”
她难得体贴,他心里更为那打算觉得值,很有些高兴,“在外头跟人家谈事情,只顾着吃酒,饭菜倒没吃多少。”
提起来就后知后觉地感到点乏累,他靠到榻围子上去,望向月贞,蓦然间觉得,他们像是做了一世的夫妻。那日子里有终日奔波的疲惫,也有嘘寒问暖的恬淡。
他眼里闪烁着一点笃定,“月贞,我一定会飞黄腾达的。”
他一喊她的名字,月贞就感到不安,像是无心中背下一笔债,有些话就变得更不容易启齿了。
她只好继续迂回下去,“我信。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我的眼光一向很好。”
蒋文兴怀着一份被她肯定的喜悦,也愿意让好事多磨下去,“你的眼光要是有错,怎么会拣了我?”
两个人都被这戏言逗笑了,相继在笑里沉默下去。炕桌上滴答滴答坠下水来,月贞才刚忘了搽。此刻这声音像是提醒她,她再没有空余的时间浪费给他了。
“我……”
“我……”
一开口,两人倒又撞上了。月贞稍稍颔首,自觉有些亏欠了他,便谦让了一回,“你先说吧,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议?”
蒋文兴却在想,恐怕要叫她跟着他受一段日子的委屈了。有些抱歉的意思,也是让她,“你说。我先听你说。我的事情说起来可就长了。”
月贞偏着脸问:“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还说来话长?”
他想着月贞的事情一定没有他的事郑重,越是重要的话,越是要留到后头讲,才显得有分量。他执意叫她说,“我的事情不急,你先说你的。”
月贞偏回脸去,缄默了一会才开口,“我是想同你讲,你往后不要再来了。我也不会再找你。”
她感觉到他的目光猛地扎了过来,更有些不敢看他。但话仍是要说清楚的,既然起了头,就没道理再拖拖拉拉,“咱们两个总是这样偷偷摸摸的终归不成个体统,何苦为了这一点可有可无的欢愉,弄得个惨淡收场呢?从前是我错了,只图个高兴,凡事都打算得不够周全。要是给人知道,咱们俩都别想好过。我是个寡妇倒没什么,你可是还没娶妻。弄坏了名声,往后哪个千金小姐肯嫁你呀?”
那头静得出奇,衬得滴水的声音更是刺耳。
这冗长的一段话,与蒋文兴的打算南辕北辙,所以他如同是从和暖的南方走到凌厉的北方去领会她的意思,渐渐走得心存的喜悦荡然无存,只感到一片荒冷。
月贞忍不住窥他,发现他的脸嵌在一片微弱昏沉的烛光里,来时的笑容业已没有了痕迹,脸上是没有表情的。
她安慰自己,就算他的确是有些喜欢她,也不至于到悲痛的境地。于是乔作轻松地笑了下,“你怎么想?”
蒋文兴动了两下唇,却是什么也没说。他陷在那里坐了一会,烛光照不到那么远,他的肩与背给一片黑暗拥围,黑暗里藏着没来得及出口的心事。
有的话,一旦失了先机,就永远再没了出口的机会。最后他立起身来说:“就照你说的办。”
丢下这一句,他头也不转地走了出门。
月贞听见开门阖门的声音,扭头向窗户望,看见他萧瑟的影从纱窗上滑了过去。
她以为结束得圆满,可那一轮月亮在他背后浮出来,圆得并不满。满只是一个错觉,它是有一抹缺的,细微得叫人难察觉。因此那满,其实是一种畸形。
蒋文兴当下走出屋子,也以为是结束,他为这结局长吁了口气。然而气一喘,眼泪就跟着直往下掉。凭他如何笑着,也挤不走满腔的心酸。
他原本打算趁着往北边跑买卖的功夫带着月贞一齐走的,已做好为她受一场刑罚的打算,未曾想只是一厢情愿。
那月色照着他欢欢喜喜地来,又照着他心灰意冷地去。他满是不舍不甘地翻上墙头,浑身有些发软,脚下一滑,蹬了快砖头下去。
那砖“咚”地一声掉在草地里,倒给他提了个醒似的。他在墙头发了片刻呆,将那一片砖石一摸。年头久了,有好几快松动的砖头,略一沉思后,他将那几块砖头都抽出来丢到墙内的草地里。
他想,月贞此刻不喜欢他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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