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别的什么人在他心里催逼,冷静倨傲,仿佛势在必得。听起来耳熟,是另一个他,藏在欲断难断的尘寰里。
自打月贞归家,像是埋了个魔障在他心里,他同它抗争,辩理。夜里睡在枕上,似乎听见那张榻上仍有潮热的呼吸,在漆黑的虚空里,丝丝缕缕地缠上来,他争不过它,经不住去回想。是它胜了。
但当早上金钟一敲,又是他赢了。
他自悔修行不够,索性闭关半月。却在那间悄无声息的禅房,它叫嚣得更狂妄。那时他心里也并没责怪月贞的意思,觉得不过是她的一点任性。
然而此番经不住寥大人催促,他又要换到对它更具天时地利的战场上去了。他还能赢么?他有些没底,因此这一路上,仿如虔诚朝圣,任凭路上雪积三寸,他也不先往家送信,一路足行而去。每走一步,就暗暗坚定佛心。
走到尘寰中来,正热闹得紧,白戏杂耍,声震云霄,一堆堆的人潮喧闹,朱门鄙户前头,有的是幼童点炮仗,“砰”地一声,满是灰飞与纸屑,无可挽回地在坠落。
他忽然有些怪月贞。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怪她乱他修行,或许是因为离她越走越近的缘故。他头一回感到胆怯,于是打定主意要对她敬而远之。
作者有话说:
了疾:你是个祸害,是个魔障。
月贞:那你还喜不喜欢我?
了疾:……喜欢。
月贞:嘻嘻。
李鹤年与蒋文兴,一个在爱里生慾,一个在慾里生爱。
第43章 梦中身(三)
归家午晌, 雪已烬,春楼断肠白。
霜太太听见了疾回家来高兴得要不得, 忙迎出屋, 见他肩头覆雪,底下袍子湿了一大截,心疼得紧, 忙一壁吩咐将熏笼烧得旺旺的,一壁提着帕子便替他拍。
“我的儿,你回来怎么不叫人传个话?我好派人套了车去接你呀。往日就罢了, 如今这样大的雪,哪里经得住?你瞧, 袍子都湿透了!你寺里那班小和尚怎么不晓得往家来通传?”
了疾攒眉瞟她,“母亲, 他们是寺内的僧侣, 不是李家的下人。”
“好好好,真是怄得死个人!”
说话间踅入正屋, 霜太太忙叫他换了件袍子, 将熏笼堆在榻前使他烤火。了疾在那金丝编的熏笼上头蜷了蜷手道:“我此番提早归家, 是有桩事情要托付姨妈,不知那头近来忙不忙?”
霜太太又张罗来一碗滚烫的姜茶,只顾着在那头吹,“年年都是如此,一些官宦商户家的太太奶奶上门来访, 就是乱着应酬她们。不过你姨妈这两日在气头上,你有事请她帮衬, 要说得和软些。”
了疾随口问:“是为什么事生气?”
霜太太将碗推过来, 咬了下压根, “说起来我也生气,都是贞媳妇那野丫头闹的!”
了疾端着碗正要吃茶,又搁下,“贞大嫂怎么了?”
“还不是为那唐姨娘!”
原来那日家中来客,都是两宅里相熟的些亲戚家的媳妇。索性两边太太便汇到这头来,凑了个牌局,叫巧兰月贞在旁侍奉。
那日真格是千红妆靥,花影零乱,月贞趁着这时候,待要抱着虔哥去探望唐姨娘。便立在人堆里问赵妈:“赵妈妈,虔哥呢?怎的不抱到正屋里来玩耍?”
赵妈同亲戚家的老妈妈们说话,调过头朝窗户外头递下巴,“在偏房里睡觉,他那奶母守着。贞大奶奶要瞧就到那屋里去瞧去。”
月贞溜出门去,伙同那奶母,抱着虔哥便至唐姨娘房内。这一去就是半日功夫,因桌上有个不长眼的亲戚太太提起来要看看那“神童”,使赵妈去抱,谁知竟在屋里不见人。
又差丫头去寻,只当是奶母惦记主,丫头寻到唐姨娘房内,在窗根底下凑巧听见月贞在说:“该抱回去了,省得姨妈一会察觉,又要借口来寻你的不是。你看见他什么都好,也就放心了,何必再多惹些气受?”
那丫头回去将这话说给赵妈听,赵妈又把霜太太拉到一边说给她听:“抱了孩子去,也不算什么要紧的大事。可你听贞大奶奶这话,倒像是当太太是个心恶手狠的人。她素日往咱们这里来,都是待她和和气气的,哪里来的这话?还不是琴太太说给她听的?只怕琴太太在她面前说尽了您的不是,她自然是听她婆婆的教训。如今可好了,又与个姨娘要好,倒将正经姨妈搁在一旁。”
霜太太听后,朝牌桌上睇一眼琴太太,怄得直咬牙。只待客散,独留琴太太在屋里,连牌桌子也不及收拾,追出下人,两姊妹关起门来清算。
琴太太见她坐在那头只气鼓鼓的不说话,猜她是要发难,先稳在榻上笑了笑,“我是哪里惹姐姐不痛快了?倒是说出来,省得憋出一身病。”
“你还问我,我倒要问问你,我是哪里惹你不痛快,你在晚辈跟前编排我?我心恶手狠,说来真是好笑,心恶手狠的正主在这里呢,要遭报应,你就是头一个!”
可巧一道天雷劈下来,将窗户照得亮一亮,窗纱映着几个影,是外头听吩咐的下人。琴太太只恐给人听见,狠狠瞪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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