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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僧 第42节(2 / 3)

就是不顾缁大爷的脸面,也得顾她自己吧?”

芸娘依着她的话细细一想,抽了两下鼻子,“那你说她到底瞧见没有?方才抹牌的时候,她那么说话?不是故意叫我在两位太太面前难堪?”

“就是没瞧见,心里憋着气,才要叫你在两位太太跟前难做,她好出出气呀。你想想,她那个咋咋呼呼的性子,要是当时瞧见了,不早就冲过去骂你们一通了?她也不敢给上头知道,骂一骂你们,她心里也好痛快。”

芸娘渐渐风干了眼泪,“那照你这么说,还是我看花了眼?她并没有拿住什么?”

月贞嘟着嘴,“就是你看花了眼,你自己做贼心虚。”

芸娘绞着帕子呆想片刻,又骤然“呜”地一声伏在炕桌上哭起来。

月贞只当是自己失言,说她“做贼”给她怄着了,忙小心赔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个人没读过什么正经书,不会讲话,不像你们做小姐的。你可千万别同我计较呀,我要是那个意思,就不同你说这些话了。”

“我晓得你不是那样的人,否则我也不敢同你说。”

“那你还哭什么?”

她一问,芸娘就不得不去追究。无非是哭心里那一片恐慌,不单是恐惧给别人发现,也恐惧她自己。她虽不是名门书宦之家的小姐,也算一位朱门千金,读过礼乐诗书,学过廉耻道理。

可如今——她哭她背离了规矩礼仪的放荡,也哭她从端庄娴雅的小姐无可阻止地堕落了成了一个受人唾骂的淫妇。

月贞劝得手忙脚乱,直到她哭昏了天,才抬起涔涔泪眼,“我这个月还没行经,我好怕。”

“什么?”月贞一下发了蒙,“没行经就没行经,这个月不来下个月总要来,我偶尔也有不来的时候。再不来,请个大夫瞧瞧就是了,怕什么?你敢是怕得了什么大病呀?”

芸娘给她逗得啼笑皆非,没奈何地蘸着眼泪,“也难怪,你什么也不懂。”

“什么呀?”

芸娘嗔她一眼,“女人怀了孩子,就不行经。”

月贞好在机灵,眼珠子转一圈,便想明白了,替她惊慌一下,“那,那怎么办?”

芸娘整副骨头委顿地歪在那里,“我要是晓得该怎么办,就不在你这里哭了。”她嘲讽地笑一下,吸吸鼻腔,仿佛重新振作起来,“只有等,看看这个月来不来。要是不来,下月缁宣暗里请个可靠的大夫来替我瞧。”

说起缁宣,便注入几分信心,别眼不好意思地窥窥月贞,“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荡妇?”

月贞连忙摇头,鬓头上步摇的珍珠流苏狠狠打在脸上,“我没有这样想,你不要多心。”

黄昏渐暗,泪眼渐干,屋里的人也渐渐回来。芸娘只怕给人看出端倪,借月贞镜子几番整云掠鬓,告辞回房。

独留满心震撼的月贞,望着那论初升的月亮想女人怀孕的事。她什么都想到了,却漏掉了这个可怕的后果。

恰巧珠嫂子进来端水给她洗漱,因问:“发什么怔?芸二奶奶同你说什么了?”

月贞笑着遮掩,“说孩子们的事。”她把腿伸下去,脱了鞋袜洗脚,在沥沥的水声里刺探,“崇儿到底不是我亲生的,我可不像芸二奶奶那样,总是担心孩子的事。珠嫂子,你说女人成了亲,有男人,都会生孩子么?”

珠嫂子在那头铺床熏被,闲闲地搭腔,“那可说不准。就说我有个堂兄弟吧,他们夫妻都成亲五年了,还不见动静,愁得他老子娘到处求神拜佛,也没用。这有身孕没身孕,就跟生儿子生女儿是一样,占一半不占一半的,全凭运气。”

说到此节,珠嫂子投来一丝怜悯的目光,“唉,你就不要想了,好好守着崇儿,将他拉扯大,也同亲生的一样。”

言讫便走去收捡几样东西到箱笼里。月贞因问:“这会急着收拾什么?不是二十才回家去?”

珠嫂子吊起眼笑,“我的姑奶奶,明日就十九了,先把这两日使不着的东西装起来,管家套车先送回家去,省得走的那日又是一堆东西。”

下晌问起,月贞模糊记得今日是十七。此刻心下一惊,时光忽然变得迫人,似个钟槌“咣咣咣”地催逼着人要做个决断。

百般顾虑此时统统在她脑子里乱了阵脚,搅合她心里一片乌烟瘴气。她混混沌沌地睡到床上去,吹灭了灯,在黑暗中听见竹叶沙沙作响。

屋顶上头就是了疾的精舍,她似乎能看见他坐在矮几后头,伴着一盏青灯。那灯晕开的一圈暗黄的光,莫名使人在寒霜渐冻的夜里感到一阵暖热。

然后就有孤注一掷的甘勇从那些乌七八糟的顾虑里拼杀出来。她要贴近他,哪怕只是短暂一夜。

因为后日归家,阖家次日都睡得早。天刚擦黑,各人都回禅房歇息。月贞借故头疼,将元崇推给陈阿嫂带着睡,自己扒着窗户瞭望漫山的零星烛火。

只等那些烛火递嬗熄灭,她将碾磨成粉的丸药揣在怀里,摸黑出去。珠嫂子就睡在外间榻上,她连开门也胆战心惊,却感到一种异样的兴奋。

了疾的精舍黑漆漆的,浓白的月光蒙在窗户上,无端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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