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别处。
了疾原要向她行礼,可瞧,真有什么闲言碎语,是重伤不到他的,他顶多是擦伤点皮肉,可故事里的女人,大概就要遭殃了。唐姨娘就是前车之鉴。
他只好望而却步,向场院里走去了。那片青灰的衣袂在黄昏的天色飐飐摇动,似有一段话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月贞望断他的背影,心里那捧烁玉流金的野火也渐渐有些委顿。
“贞大奶奶,我们太太叫你进去。”
月贞抢回神,跟着丫头进屋。霜太太早把胭脂狼藉的一张脸收拾妥当,知道月贞是琴太太派来的探子,不肯在她面前露半点软弱心虚,更不能叫人知道他们母子不合。
她在榻上招呼月贞上前坐,脸上刻意放得云淡风轻,“你们太太使你过来的?有什么话说?”
“太太叫我告诉姨妈一声,过几日到南屏山礼佛,要烦请巧大奶奶与我一齐先往庙里去收拾屋子,好叫老爷太太们住得安逸些。”
霜太太若无其事地会到:“你太太想得周到。赵妈,使人去叫巧兰过来,我有事吩咐。”
月贞瞥见墙角的碎瓷片,目光也寻见了她脸上胭脂遮掩的裂痕,心里忽然觉得她可怜。丈夫冷落她,如今连儿子也向着别人说话。她守着这又空又大的屋子,不过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守陵人。
然而哪里阳光折转,立刻又意识到,其实不是同情霜太太,是因为了疾的关系,潜移默化地仇视了唐姨娘。
看来女人陷在爱慾里,都难免有些没缘由的嫉而生怨。
她警惕起来,只恐十几二十年后,也变作霜太太琴太太的样子。才不要变作她们的样子,即便是爱,也该无怨无尤,无悔无恨!
她低着下颏,暗暗抬眼,重新审视了一番霜太太,像要从她的眼底反省自己刚冒头的狰狞。
因此回去复命时,月贞管住了心里的一片酸意,将话说得不偏不颇,“霜姨妈发了火,骂了鹤年几句。鹤年也是一片善心,想唐姨娘到家来,只有虔兄弟那个命根子可依靠。底下说唐姨娘动了歪念头,哄骗鹤年到她屋里去拉扯,我看是乱猜的,大概就是为了求他帮着把虔兄弟要回去,怕叫太太听见说她挑拨他们母子关系,才把下人们追出屋去说话。”
琴太太实在发闲,多的是余空将事情前后思想一阵,点点头,“你说得也有理,唐姨娘虽然生得好,行动还是规矩的。再则了,她就是打什么歪心思,也不至于傻到打晚辈的念头。这要是真坐实了,我看她有几条命够搭进去的?她不像那样不省事的人。”
这一番话倒又反将月贞劝服了,溜去目光,“您说得有道理,鹤年也不像是那样的人。”
“他自然不是,他要想女人,想他老子的小妾做什么?还俗回家,多的是有模有样的小姐说给他,只是他不肯。你看他那样子,就跟个石头似的。 ”
月贞那点没头倒脑的酸意也没了,只是说他老实,她才不赞成,把嘴一撇,“那是他还不晓得女人的好处。”
琴太太登时剜她一眼,“你哪里学的这些话?八成是跟着珠嫂子学的。年轻媳妇,可别跟着底下那些人学,要有个好样子。”
月贞暗悔忘形,忙将话头又转回霜太太身上,“霜姨妈哭了,我看是给鹤年气得不轻。”
“她,就会哭。”琴太太说着,瘪着下巴笑起来,“我看是你姨妈是故意糟践人家唐姨娘。你姨妈那心眼比针眼还小,容不得人。”
其实闲话也不是霜太太作弄出来的,她只不过是受了赵妈的指点,把风向朝唐姨娘身上煽了煽。
赵妈原话是说:“这可是她自己出了纰漏,让底下传去,多了这么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看她在家里还待不待得住,自己就想着回南京唐家去。”
霜太太想着,叫她知难而退倒省了些心计。她没了孩子做靠山,又平白添了这么些闲话,在这里又受尽冷遇,就是铁铸的屁股只怕也坐不住。
传言只是传言,没有真凭实据,还重伤不了玉朴的体面,况且只在家中传一传。流言蜚语伤的只有唐姨娘。
隔日玉朴访友归家,听见霜太太说了此事,倒没过多计较,只是上下照了霜太太一眼,知道是霜太太使的手段,只是这手段过于下作了些。所以那眼神便透着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用罢午饭,玉朴转到唐姨娘屋里,唐姨娘只等着他问,好作分辨。谁知他又不问,只呷着茶叮嘱一句,“过几日虔哥的皈依礼,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了。”
唐姨娘料想他一定是听见了些什么,忙捉裙跪到跟前,“老爷是听见底下那些拔舌头的话了?我敢拿虔哥的性命担保绝没那回事。我请鹤二爷到屋里,不过是请他去劝劝太太,仍把虔哥送回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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