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伫立在河滩边, 街上行人寥寥,太阳还未彻底落山,为数不多的商铺便有一半即将打烊。
对比之下,沈长林才知道,永清县已算富饶繁华的县镇了。
“兴源县为何这般破败?”
问话的是赵悲煦,今年十八,赵家是景川当地的豪族,之前赵悲煦一直在家学上课, 今年才新入学, 不过, 赵悲煦虽出生豪门,性子却很温善亲和, 和沈长林沈玉寿相处颇为融洽。
他所问的, 也是沈长林好奇的。
许先生喝一口热汤, 用帕子擦了擦嘴:“等明日带你们去河堤上看看便知道了。”
沈长林想起顾先生就是在此督建水利,忙点头。
“咚咚咚, 咚咚咚。”
天还未亮, 官差们就敲打着锣鼓, 叫醒了河堤旁的民工,叫他们吃了粥赶紧开工。
而此时,沈长林随着老师和同门,已经登上了附近的一个小山坡,正好可以俯瞰整条河脉,以及附近的地势和田地滩涂。
眼前的河流名为九江,传说由九条河流汇集而成,传说真假难以确定,从《水经注》上看,九江乃是沱水河的支流。
“明白原由了吗?”许先生问道。
沈长林想到《水经注》中所形容的一种地貌,再看看眼前场景:“先生,学生隐约明白了。”
“说说看。”
沈长林指了指上游:“九江自峰高水急、沟谷纵横的澜山流出,水流湍急,而兴源县恰好地势低洼、排水迟缓,因此,只要雨下的稍大,就会受洪水顶托倒灌之苦,江水一旦泛滥,庄稼尽毁,百姓颗粒无收,温饱都成问题,城镇又怎会繁荣。”
“不错,正是如此。“许先生捋了捋胡子,小书童将几个蒲团垫在地上,先生顺势坐下,并示意弟子们落座,”长林,凭这一点,你比那些何不食肉糜的无知书生,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体民生之疾苦,探基层之艰辛,正是为师带你们游学的初衷,多少举子封官受爵之时,还五谷不分人情不察,此等尸位素餐不堪造就的蠢材,即便考上了,也是误国误民。”
许先生自京师而来,见了许多徒有其表的纨绔世家子,不由的多言了几句。
三位小徒齐声拱手道:“先生所言,学生铭记于心。”
赵悲煦生来锦衣玉食,从没来过兴源这等破败的小地方,短短几日,他自觉受益颇多,看着山脚下修筑堤坝的场景,他十分欣慰:“先生,等这水库修筑好,兴源百姓,便有好日子可过了吧?”
“再看看。”许先生淡笑道。
过了一会,太阳逐渐升高,河滩边突然吵闹起来,一群乡绅模样的人围着河岸边的几个官员,正在吵闹什么,沈长林倾耳听了听,隐约听见是乡绅们在向官府的人讨要粮食。
“今年秋,兴源县遭水灾,知府下令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凡受灾贫民,每半旬,一人可领赈灾粮五斤,而地主乡绅则不在此列,他们不服,已接连闹了几个月,如今亦不肯配合修筑水库,除非官府将“欠”他们的赈灾粮补上。”
许先生解释道。
“岂有此理!”赵悲煦觉得很荒唐,“地主乡绅家又不缺粮,凭何要救济,而修筑堤坝,也是为了他们好,竟然还要阻挠!”
沈长林蹙着眉,凝视着下方乡绅闹事的场景。
“人心叵测,欲壑难填。”许先生淡然望着下方一切,带学生们出来,就是要叫他们见识最真实的世界。
这时远处走来一人,沈玉寿轻撞了下沈长林的胳膊:“是顾先生。”
只见顾北安带着几个衙差,将那几个闹事要粮的乡绅拷走了。
第二日,他们离开了兴源县,继续南下,陆续又经过了几个县镇,有穷有富,有善举也有恶行,都是府学上课绝不曾见的人或物。
对于基层民情,沈长林沈玉寿和赵悲煦都有了新的认识和理解。
沈长林回忆一番从前,游学前他对政务的理解过于浅薄,世事洞明皆学问,不亲眼看过,许多道理便不曾理解。
他体察到了许先生的良苦用心。
转眼,已是一个多月后,雪下了两场,他们回到了景安城。
这天正值腊月二十,府学要放假岁假了。
假前,许先生给三位学生列了一份书单,让他们假期阅览,并道年后在府学按正常规程上课,课程将持续三个月,之后他们将继续游学,这次会去更远的地方。
沈长林沈玉寿还有赵悲煦拜谢了先生,然后一齐回斋室整理东西,预备离开府学。
“这一个月里的所学所见所思,比之前数年间学的还要多,许先生不愧是当世大儒。”赵悲煦道。
“煜照兄和我所感一样。”沈长林说完,低头细看书单。
这书单上好有几本典籍十分珍惜,恐怕一时之间难以寻得。
看出沈长林的为难之处,赵悲煦笑道:“这几本典籍我友人家有,改日我借得了,抄写两份给你们送去,不知府上居何处?”
赵悲煦说抄写两份,指的是由他的书童代抄,这几本典籍字数颇多,要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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