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可以看清医院所处的街道了。
女主角朱邪的视线向外游荡,世界才有了存在的必要。
一条东西向的窄街,遍布个体户经营的小店,一条南北向的宽街,各类商超连贯至长街远端神秘的别墅区。
医院正在两街交汇,东西街最东处,南北街至北处。
坐南朝北。
想来男科医院自诩阳气鼎盛,无需模仿寻常医院向南开门抵挡阴气。
那条南北向的宽街,朱邪只在驱车时匆匆经过,如今她正在这条东西向的窄街上徘徊。
窄街是笔直的街,无人时一眼就能看到尽头,拥堵时人流仿佛能无限延伸进人山人海。
使用通勤上班的步行速度,一刻钟能从街尾的医院走到街头,从东走到西,到达唯一一条公交线始发站的小丁字路口。
窄街是崎岖的街,中间凹,两头翘,路面反复翻修,永远不知修路的钱进了谁的口袋,永远修不好。
到了北京雷雨频发的季节,摇身一变,窄街就成了水面及膝高的儿童泳池,朱邪今夏刚搬来附近,还没有过在水里拔腿的经历。
街道中段的个体户能在池边存活至今,得益于垒高半米的地基。
一顿不超过二十元的汤面盖饭,打印照相,干洗店,干果瓜子铺,五金行,炫彩美发,落后时尚圈五十年的平价鞋衣,家电维修,雪糕批发……甭管挂什么招牌,进门前通通要登四级台阶。
这些小商小户凭什么干过垂直的南北宽街,引来人潮拥堵?
每天午饭前,下午五点后,周围村民纷纷开着小面包赶来,花花绿绿的塑料布往地上一铺,堆满自家地里现采现摘的应季蔬果。
更穷一点的,骑着三轮,驼着她们的臭豆腐、烤冷面、鱿鱼涮串从大学城门口一路吆喝到这里,全部家当,都载在三个轮子之上。
附近老破小里上了年纪的退休居民,赶早上拉着小布车去买菜,便宜又新鲜;朱邪医院的小护士,隔壁工业园的工人工程师,也爱在下班时绕去窄街搜罗蔬果零食,或者干脆糊弄着解决晚饭。
朱邪就在这条街上往复徘徊,从下午走到傍晚,直到菜贩卷起剩菜开车回村,一家家店面纷纷落了卷帘门。
是散步代替运动的新鲜健身法吗?
不。
是经期不敢吃冰棍的朱邪,在物理降火。
第四十四次走过五金行门口时,强烈的危机感直冲天灵,迫使她刹住脚步——
“咔!”
一个花盆摔碎在她面前,仙人球和泥土从瓦片的豁口摔出,四分五裂淌出绿色的汁液。
让她停下的原来是……
杀意。
朱邪抬起头,森寒视线直逼五米高天台上伫立的凶手。
是一个戴着开山蛮将面具的女人。
开山蛮将,是傩戏里清扫傩坛、砍杀鬼怪的凶神,两眉如炬,双眼豹突,颧骨高耸,獠牙狰狞。
傩戏,起源于商周的祭神活动,传统文化的遗珠。
所谓传统,自然是离不开封建的。
傩戏面具自古禁止女人触碰,只因他们虚弱的父神恐惧经血,便要污蔑她们秽亵渎神。
可此夜此地,这开山蛮将的凶神面具,正戴在一个年轻女人的脸上。
杀意当前,朱邪心中却是一哂。
清朝学者歪曲女娲为男神,朝廷强令禁止民间女娲崇拜,凡此种种皆为正史,那么……
开山蛮将是个女人,又有何不可?
朱邪盯着女人假面下的眼睛,蹲低捡起花盆碎裂的尖角瓦片,放至唇畔,一吻。
锋利边沿顿时划破她的皮肤,一道黑血掺着泥土颗粒滑下唇角。
天台上戴面具的女人与她对视着,喉头一滚。
夜色幽暗,长街空寂,亲吻碎瓦的女人,镜片下目光炯炯,神色中压抑的疯狂,不亚于来杀她的凶神。
凶神噌地一蹦,身影陡然消失在天台。
朱邪耸耸肩,扔掉瓦片,沿着街边往停车的地方走——是该回家了,大晚上的,都累出幻觉了。
什么东西戳了戳她的脑袋。
再次抬头,发丝便勾在了男人结着冰霜的手指上。
粉色丝带交错把断肢绑成芭蕾舞鞋模样,一路上行,挂在傩戏面具的獠牙上。
丝带在断手手背处挽成拳头大小的蝴蝶结,遮挡了能让朱邪认出他主人的手术刀伤口。
因此她只感到了怪异和……兴奋。
一个杀手,一个精神病杀手,一个精神病女杀手。
多么稀罕的物种,找上她了。
尽管有点幼稚。
朱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她打招呼:“你是长发公主吗?”
开山蛮将歪歪脑袋,一声不吭。
“谢谢你的礼物,可惜我不喜欢粉色。”
朱邪拉开车门,扬长而去,走得很潇洒,心率一百八。
……
车消失在医院拐角,白幽摘下面具,懊恼地往上拽翟昇的胳膊。
早知道不选粉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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