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成欣然在休学后离开了北京,只身去了横店。她内心已经有了很明确的打算,第一,去找活儿,尽可能多的攒钱。第二,自己多写多看多学,积累拍摄的经验。她很明白自己是没那个闲钱去报艺考班,混剧组就是最好的学习。横店不要未成年人,但横漂里多的是像成欣然这样的小孩。在上卢馄饨店旁边那几家注册公司的代理店铺,进去找老板讲几句好话,多交些钱,都能办妥。成欣然休学的第一年,她才知道在国内电视剧和电影是两条不同的路子,一条保障生活,另一条负责梦想。她连生活都没法保证,梦想只能暂时搁下。她从剧组的底层做起,茶水工,生活制片助理,演员导演助理,再到场记,再到b组导演助理。剧组的大哥大姐都很喜欢成欣然,小姑娘不像混这个圈子的,嘴一点不甜。认真到有点死板,就知道闷头干事,交代下去的大事小事都能做好。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成欣然在一个拍古装戏的剧组当制片助理,剧组导演姓林,也是个有很多作品的大导演。她听剧组的姐姐们闲聊时说,林导同时是电影学院导演系的老师。这让成欣然又有了想法,在某天收工后,成欣然大着胆子越级找到林导,鼓起勇气将自己写的剧本递给他看。林导本来一进组就烦得要命,改剧本更是改得头昏脑涨。看到成欣然递过来的剧本,他直接火冒三丈。“你是哪个部门的?”他问。“制片组的。”“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林导把剧本扔给她。她有些气馁,但不肯放弃。察言观色应该就是她这时候学会的。她总是在观察导演的言行举止,等他心情好的时候她就逮着机会去赚脸熟。渐渐地,林导知道了有成欣然这样一个小姑娘的存在,她对工作异常认真,几乎不出错,在这个拖延症泛滥的行业里,她总是习惯将一切事情都想到前面。将繁杂的工作都捋顺规划好,也是导演能力的体现。这些林导都看得见。于是杀青饭的那天,林导通过制片人转告她:把剧本递给他助理。成欣然诚惶诚恐。离组前,林导主动找到她,加上她的微信。“姑娘,你叫什么?”林导问。“林老师好,我叫成欣然。”“为什么把你的剧本给我看?你想卖本子?”“不是不是,”她赶快否认,“我听说您是电影学院的老师。”成欣然想了想,认真说:“您别误解,只是想问您一下,以我现在的剧作水平,有没有上电影学院的机会?”林导看着成欣然,问她:“家里是做什么的?”成欣然垂下眼眸:“我没有家。”这个答案林导有预想过,因为来横店混的小孩大多数都没有家。但这依旧不好办,他只能说:“你先回去上学,到了高三上学期结束,如果想来考我们学校,再联系我。”林导看着成欣然面露雀跃的表情,故意说:“记着,你的剧本发给任何人看之前,必须要去先注册版权。”他又说:“本子写得不错,我很感动。”经历过苦难的人才是有故事的人。成欣然不善表达,她的表达都浓缩沉淀在自己的剧本中。成欣然很感激,虽然经历了家庭的巨变,现在连未来的生活都要靠自己来争取,但这一路上,她遇到的大多数都是好人。在学校时,她有跟她志同道合的同学,有对她关怀有加的老师。在生活里,她有像冯异哥和安妮姐这样时时刻刻鼓励她的好朋友。在组里的时候,虽然有的老师经常骂她,但她从来没有遇到过所谓的真正的坏人。成欣然很善于安慰自己,她想,这也是妈妈冥冥中在保佑她。得失都是守恒的,失去了一些,总会以其他的方式代偿回来。偶尔她会翻翻随身带的课本,每当这时候,她就会想起陈勉。陈勉现在会在哪里呢?他已经高三了。大概正在准备出国,甚至已经出国了吧,他一定去读了他喜欢的生物,继续打他热爱的冰球。成欣然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愿意去回忆跟陈勉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每次想起来她都会躲到角落里偷偷哭。组里的姐姐甚至会调侃:“小成又想男朋友了啊?”到后来,她就不会再哭了,她有意识地拒绝想起陈勉。哭泣现在对她来说是最没用,也是最内耗的情绪。难受的时候她就会告诉自己,你得到的已经很多了,人不可能什么都拥有。休学第一年的年尾,她在象山影视城遇到了陈郁森。离开北京后,她同样跟陈郁森断了联系。成欣然以为他是背靠资方的大少爷,因此习惯性地避嫌,只与他简单点头当做打招呼。陈郁森还是那副很惫懒的样子,并不搭理她。谁知他竟和她一样,天天出没在现场,打一枪就换个地方。直到有一天,她随着化妆组得姐姐们去到象山影视城唯一的那家四星级酒店,给住在这里的主演提前送需要定妆的服化。主演很挑剔,每一套搭配都不满意,从早上挑到晚上。成欣然等得十分无聊,于是跟化妆老师请了假,想着找个安静的地方看看英语单词。她在楼梯间里看到正在抽烟的陈郁森。楼梯间里烟味已经到了刺鼻的程度,陈郁森脚底下全是烟头。这里就他们两个人,谁也不用跟谁装。成欣然率先开口:“你为什么一直在这?”陈郁森冷笑:“你为什么一直在这,我就为什么一直在这。”她听不懂:“你不用上学吗?”现在应该快都期末了。陈郁森突然问:“没家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爽。”成欣然被这种说法刺得皱眉,她故意激他:“怎么,你也没家了吗?”他没答。后来成欣然才知道,陈郁森在她休学后没多久就回美国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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