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波澄坐在桃园机场的一角,因为疫情缘故,旅客非常少。他的行李箱有一半以上都是口罩跟消毒喷雾,毕竟,他要去的国家,医疗崩溃,疫情相当严重。他再次确认了电子邮件,与无国界医生(sf)团队,直接在当地机场会合。那里非常缺乏医生,机票与食宿都是sf提供,只不过,只有去程。会在那里待多久,是不是能回来,都是未知数。想到这里,方波澄微微一笑。「反正,我也没有想要回来。」空洞的航厦,响起了搭机的广播,他站了起来,从容地走向前方。对,古道河没说错。就是要自杀。在这个安全的、和平的国度,人们总是开心笑着。方波澄并不是在埋怨什么,出生在这里,是很幸福的事情。对,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祝您旅途开心。」面容姣好的空姐向他甜甜一笑。方波澄也回了一个笑。只是他太累了,要问是因为什么而疲惫,忽然,懒得说明。他靠着飞机座位旁的窗户,起飞了,看着逐渐拉远的桃园夜景。「再见了。」他说。离开了深爱的土地,终于松下了一口气。他只是想找个地方沉睡。那个地方不可以是他出生的地方,因为,有人认识他。可能会有人会伤心,造成他们无意义的困扰。死在租屋处的话,会造成房东的困扰,让房间变成凶宅,再也租不出去。在陌生大楼上往下跳,也只会增加社会负担,害当权政府被名嘴检讨没有建立完善的自杀防护网。所以,只要是国外的话,尤其是战乱之地。就算横尸街头,也不用担心收尸的问题,要不要办告别式的问题。看看到底是会被流弹打中、无差别炸弹炸死、还是死于疫情。好像都还不错。因为自己,就是值得那样。然后在死之前,多救几个人,这样,在阎王面前,还能稍微抬得起头。『我很努力,我为世界和平而战,我并不是这么糟糕的人。』『所以下辈子,我希望能投胎成水熊虫,为全人类的外星探索尽一份心力。』「乾掉也不会死亡,真好。」他喃喃地说。在方波澄想了一轮投胎的美好之时,飞机抵达了机场。他拉着行李箱,走向大厅,没有任何检疫柜檯,这也是预想得到的事情。方波澄理所当然地戴着口罩出关,马上就看到举牌的sf人员。「方波澄先生?」「英文沟通就行了。」看着sf人员相当礼貌,特地用中文念他的名字,他忽然有些感伤,本来以为再也听不到中文。虽然不曾出国,英文外语也是有持续在精进,毕竟,研读外语论文也是医生的工作之一。「接下来我们会花一些事情向您说明现在叙利亚的情势,放心,绝对会以保护您人身安全为第一要务。」sf人员说道。
方波澄并不是很关心这件事。「怎么称呼?」他问。「塔塔拉杰。」sf人员伸出了手,看起来是当地人,英文相当流利。虽然事前恶补过,太多国家出手干预,他实在搞不懂,现在叙利亚到底有多少国家的人在这里出没,立场又为何。算了,反正要是有人受伤,赶紧急救就是了。他们坐上卡车,前往当地的安全区,国界的边缘。那里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医疗站,其他医师也出来迎接他,向他说明了许多需要注意的事情。不好,看起来超安全,sf的人也都超级友善。塔塔拉了拉方波澄的袖口,他转过头去。「任何原因想要回国,跟我说,不要紧。你从台湾来的吧?那是个好地方,你可能会很不适应这里。」方波澄回了一个笑容。「不需要担心我。」他说,拍拍塔塔的肩。塔塔好像对他有点过度保护,让他想起古道河,自己不值得这样的友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比起来,自己就如核废料那般让人生厌。方波澄立刻进入了状态,开始了医疗工作。工作相当忙碌,让人几乎忘了时间,等他注意到,已经快要入夜。他下飞机后,好像还没吃东西。「先休息一下吧。」塔塔立即准备了三明治给医师们享用。医生成群,坐着聊天,方波澄没有很想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他们的日常间聊。「??????!」忽然一位全身是伤,身着破衣的中年男人向他们求救。塔塔走上前跟男人沟通起来,塔塔看起来相当困扰。方波澄吞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后,走向塔塔。「不管怎样,先帮他治疗吧?」他拍拍塔塔的肩,塔塔转头,表情相当奇怪。那中年男人一看见方波澄,滚滚泪水而下。「黑色天使再度降临了,我们没被遗弃、没被遗弃!」是英文,中年男人面对方波澄说出了一串英文。『黑色天使?』还在方波澄疑惑之时,塔塔马上把他拉到后头。「别管他,别管!」塔塔慌张地说。「他受伤了啊,还好都是些轻微皮肉伤,让我给他包扎吧。」方波澄说。「不行!让他自己回去!」塔塔的表情相当铁青,抓紧着方波澄,好像要把他立即藏起来那样。很奇怪,无国界医生的宗旨不是不论何种立场都会救助吗?塔塔为什么这么激动?其他医生也像没看到中年男子一般漠视。「救救我!」方波澄震惊了,他立刻推开了塔塔,跑向前,抓住了那受伤男人的手。中年男人感动地流着泪,话语哽咽在喉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怎么可能…这个男人。说出的是带台湾腔的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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