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瓔的笑容在罗世杰眼前绽放,但这只是被框在相框里的遗照。灵堂整体以白色为主要色调,她灿烂的笑容被眾多的白色百合花围绕着,非常符合世瓔给人的温柔。后方传来悠悠的佛经声,混杂着百合花的清香,怎么样也压不过罗世杰烦乱的内心。灵堂前摆放好几排被白色布套照着的椅子。罗世杰坐在最前头,盯着妹妹的遗照许久。回想着拍下这张照片的那一天,全家人出外踏青,坐在铺着野餐垫的草地上,吃着母亲准备的三明治。一阵微风吹过来,把玩着新相机的罗世杰顺势对着妹妹按下快门。即使是现在,他还依稀记得世瓔当下轻快的笑声。然而这个乾净素雅的灵堂,却在今早被a4影印纸贴的到处都是,花了一些时间才全部撕掉。罗世杰望向远处,坐在靠墙椅子上的母亲,她手里拿着数张皱皱的a4纸张,眼神空洞,一早梳整好的头发变得有些凌乱,舅舅、阿姨都在母亲身边安抚她。另一头的父亲则正对着殯仪馆的人员交谈着,神情凝重。「罗世杰。」突然有人从背后喊他名字,因为太熟悉,他未转头确认,光听声音就知道是张德皓。「嗯。」罗世杰有气无力地回应。「你还好吗?」「也不能更糟了。」罗世杰没有将目光转向他朋友,双眼依旧看着前方世瓔的遗照。张德皓在他旁边坐下,低着头,两手的大拇指互相搓着说:「我想到还是好难过,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张德皓是罗世杰从小学就认识的朋友,从小就和双胞胎玩在一起,三人就像亲兄妹般。当罗世杰通知张德皓恶耗时,他在电话的另一头痛哭失声。「对不起,让你这么难过。」罗世杰像是自己犯了错一样,向他道歉。「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你觉得世瓔有错吗?」「对我来说,自杀就是自私的行为。」罗世杰冷冷地说,自杀两个字像是在宣判罪刑一样加重语气,视线依旧停留在照片上。张德皓感到诧异,望向罗世杰了无生气的脸,很意外他会说出这句话。两人在这句刺耳的话后保持沉默,因此接下来父亲对殯仪馆人员的发怒声音清楚地传到他们耳里。「你们到底怎么做事的!」一向和蔼可亲的父亲对人大吼,与其说是情绪失控,不如说是伤心过度即将崩溃。殯仪馆人员吓得随即将身子折成90度低头道歉。「叔叔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看这个。」罗世杰将手里的一叠纸拿给张德浩看,和他母亲手里的是同样的东西。张德皓接过纸张,有些皱褶的白纸上,黑色印刷字体写着斗大的「霸凌者」。「这是什么啊?」张德皓一脸嫌恶。「今天早上发现的,贴在那上面。」昨天晚上似乎有人闯进殯仪馆里,在世瓔的灵堂张贴了这些不明所以的纸张,总共大约有十张左右。今天一早罗世杰和家人抵达殯仪馆时,看到灵堂的模样先是吃惊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到父亲奔向灵堂前用力将这些纸张撕掉,罗世杰才有办法开始移动起脚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先撕掉那些刺眼的纸,还是扶起瘫软在地上的母亲,在原地来回踱步。而殯仪馆人员直到听见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声,才赶过来发现这件事。「到底是谁贴的?」张德皓难掩愤怒。「灵堂刚好在监视器的死角,门口有拍到可疑的人影,但是那个人戴了帽子和口罩,根本看不清楚。」张德皓拿着那堆有些皱的纸张,咂了嘴,一气之下想要撕烂它。
「别撕!这是证据啊。」罗世杰急忙将纸张从张德皓手中抽走。「到底是谁这样子……」「你觉得这说的是真的吗?」「什么真的?」「世瓔真的会霸凌别人吗?」「你在想什么啊?世瓔是我看过最善良的人了,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这只是恶作剧而已!」「要不是对她充满恨意,有人会做这么过分的恶作剧吗?」「所以你就相信这些东西吗?」张德皓质问。罗世杰叹了一口气,右手拨弄着遮挡住前额的刘海,最近连去剪头发的时间都没有。「我当然不想相信,但她的遗书只写了她很痛苦、活不下去了,是什么事情让她痛苦她也没说。我只是在想这和她的死有没有关係,如果有的话,我们说不定可以稍微解脱。」张德皓听完后皱起眉头,似乎不怎么认同。「她在学校有发生什么事吗?」「不知道,她很少说学校的事情。」「难道在自杀之前一点徵兆也没有吗?」「没有,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或是我根本就没有发现。」「那你爸妈呢?有没有觉得她怪怪的?」罗世杰摇摇头,双手掩面回答:「我们全家最近忙的都没时间好好说话,所以我也不知道……她一定在活着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我身为家人一点屁用也没有。」「不要这么说嘛。」这时父亲从远方走向两人,说:「世杰,时间快到了,准备一下吧。」「叔叔好。」张德皓从椅子上站起,欠身打招呼。「德皓,谢谢你过来,我们要先去忙了,你再找位置坐吧。」「好,你们先忙。」张德皓说完便走向后方的位置。罗世杰朝父亲示意手中的残局,问:「爸,这个怎么办?」父亲眼神像是在盯着不愿面对的事实似的,紧缩着眉头望向那叠让他们心如刀割的东西。但他还是勉强挤出尷尬的笑容,似乎想安慰罗世杰:「这个先丢掉吧,现在也查不到什么。」说完后父亲被亲戚们喊了过去,罗世杰等到父亲走远后,从一大叠的纸里偷偷抽出了一张,迅速折成卡片大小后塞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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