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母亲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无法安抚的后果逐渐显露出来。
帝国最精锐的团队日思夜想,也只能延缓他走向失控的时间。然而盛宜秋想尽了手段,在三十一岁那年,皇帝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感知过载。
精神域混乱得像是刮着一团无止无尽的飓风,眼前的世界充斥着雪花一样的噪点,稍长一点的思考都会带来尖锐的剧痛。恶化到最严重的时候,他已经无法离开静音室。即使四肢都已经被捆在拘束椅上,从外表看起来,他依然永远不变的端严冷静,声音也极其镇定。他已经嘱咐下属,做好召回云暝传位的准备。
就在那一天,洛纱出现了。
这是所有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奇迹。一个匹配度极高的向导,竟然误打误撞地出现在了他家门口。
他抓住了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或者身处黑暗的人抓住一颗星星。
关于洛纱的调查报告在两个小时内就送到了皇帝案前,不过就算没有那份事无巨细的报告,洛纱在他面前也和透明没什么区别。以云曜的阅历心智,看透她只需要一眼。
天真,赤诚,未蒙一丝阴霾,背景简单得像一张白纸。他几乎在立刻就能下论断——这是个非常忠诚的孩子。
月相规律地由缺变圆,又由圆变缺。每个月两次,她在固定的时间出现,这是医疗组建议的时间间隔,为了让他逐渐尝试减轻对向导素的依赖,他是这么做的。但云曜很快发现这是自己忍耐的极限。
充斥着尖锐噪声的世界终于重归寂静,在这样的宁静里,石头一样坚硬冰冷的心脏反而重新变回一团悸动的血肉。
他靠近,然后深陷,很快习惯她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多巴胺、苯乙胺,大脑里与爱情有关的化学物质为一切蒙上了一层梦幻的滤镜,生性冷酷淡漠的皇帝陛下也并不能免俗。
怎么看都可爱。这么柔软,湿漉漉的眼睛像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靠近时会心跳加速,情绪不由自主地牵动,说话的声音都放得更轻。想亲近她,想吻她,想把她时时刻刻留在身边。有谁敢多看她一眼,就把那双眼睛挖出来。
可她总是很紧张。
后背微微绷紧,呼吸也很小心地屏着,软软的手心攥出了一点凉意。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以哨兵的观察力,他能很清晰地看得到她眼睫的每一次颤动。
要足够久的抚慰才能让她稍微放松下来,然而无论他内心多么期盼,只在很偶尔的时刻,那双圆圆的黑眼睛才会悄悄瞄向他,又迅速移开视线。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以为这是并不愉快的相遇造成的后果。可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即使是他也无法改变,皇帝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也会产生类似焦躁的情绪。
别怕,不要怕我……放柔声音,放缓语气,抱在怀里安抚,皇帝拿出了他所能做到的最温柔的态度,但洛纱并没有因此而对他更加亲近。
他曾以为,只要有足够多的时间和耐心,这些都能改变。
皇帝从来不怕别人想从他手里要什么。只要她开口,她所能想象的一切,他都给得出、做得到。
城府再深沉的人他也洞若观火,因为有所求者终为其绊。而真正简单的人却成了难解的谜题,因为她真的不期待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关心则乱!
他完全看得清原因,却不可自拔地深陷局中。为之牵挂心神,为之患得患失,种种从未困扰过他的情绪逐一浮出水面。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帝来说,这样的被动极其陌生。好在她的动向仍然在他掌控之下,她甚至住进了皇宫,按部就班地为成为他的向导和妻子做准备。他曾因此以为两人之间的状态仍然处于可控的平衡。
他们相遇的那一年,洛纱才十五岁多一点,对未来唯一的规划是成为一名战争向导。
理智上,他知道这些主动奔赴矿区的哨向,是帝国最坚韧、最勇敢的一批战士。然而情感上,他看着怀里小小的女孩,却只觉得她这么年幼、这么柔软,像一个易碎的梦境,好像连呼吸重一些都会消失,只有捧在手心里不错眼地盯着。
即使心知白塔的安全程度仅次于皇宫,然而她不在眼皮底下的时候,他还是无法心安。那段时间特情处的调动很频繁,最精锐的护卫几乎全被调去守卫她一人,而最后,他甚至以特别任务的方式从cvis召回了云暝。
他从不会为了既定的事实追悔莫及,但在那以后,皇帝仍然不可避免地想过,如果那时他没有把云暝送到她身边会怎么样?或者如果这个人不是云暝会怎么样?那么他当然活不到这个时候,可是一切似乎也不会发生什么根本的改变。
史无前例的暴怒冲上心头的时候,他有一瞬是真的想杀了云暝,甚至是以无比强大的理智逼迫自己,才松开了扼着他喉咙的手。而他亲手养大的孩子是这么了解他,云暝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刃一样毫不留情地割开他一直以来维持的表象。
对他紧闭的心门,会毫无保留地对另一个人敞开。
比起怒,也许痛才是真正令他陌生的感受。皇帝坚不可摧,从不动摇,但他此刻才发现,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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