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已经离去,吴邪却仍坐在凉亭里发愣。吹过凉亭的风,不知为何,开始变得有点寒。他茫然地咬着指甲,解雨臣方才一席语重心长的话在他脑中回响:『我不想阻挠你追求幸福,吴邪……但他是皇族啊,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你跟他的未来……如果有一天他娶妻生子了呢?你是他的什么?妾?』『你现在还在喝抑制药??这不对吧!!为什么他不标记你?一旦他标记了你,你便不会对他以外的人发情,不是一劳永逸吗?』『你别告诉我这些你都没想过……吴邪……你向来不是那种会被情感冲昏头的人……』『……』被情感冲昏头的人哪……也许他就是呢……?跟张起灵的未来,他从不敢想……皇室对于oga的歧视普世皆然,并不会因为从东璃换成西泠,这样的状况就会有所改变。更何况,自己对于西泠皇室而言,只是个无名小卒,又是个oga……完全可以猜得出会面对什么样的冷眼……但自己一直不愿意去细想啊……只想就这样蒙起头,故作不知地待在他身边,享受他的专宠,过一天是一天。等到殿下大婚的时候到来……是否再跟他开口看看……让对方考虑放他自由还怎的……至于标记这件事……吴邪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后颈……自己本身就唾弃着这样的阶级制度,对标记、怀孕这种事,也是避之唯恐不及……可是,殿下呢??殿下是怎么想的……?若自己忘了喝药呢?难道他对着别人发情,殿下也无所谓……吗?或者,其实殿下也明白:跟自己不可能有什么未来可言,所以何必浪费力气做标记……嗯……自由啊……现在光是想到张起灵搂着其他人的画面便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窒闷感了,所谓的自由,他真的承受得起吗?吴邪手按着颈后,垂着头,眼眶酸涩得令他不得不闭一闭。哎,所以说不该想这个的,不该谈这个的……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继续陪在他身边,种种树、看看花,这便是一生了……不可以吗……?疼死了……脑袋疼、胸口疼、眼眶也疼,连空无一物的颈子也隐隐生疼……吴邪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吐出,重复了好几次,胸口的沉重感却始终挥之不去……吸入鼻尖的空气,不知自何时起,透着淡淡的药草气息……嗯?吴邪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绣工精美的锦袍—张起灵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佇立在他跟前,他竟没发现。那双透亮得有些犀利的黑眸垂下望着他,大掌探出,似要抚上他的脸……就在那指尖即将触碰到他脸颊的那一刻,吴邪也不知自己怎么的,头颅一偏,硬生生地闪开了。张起灵的手停在半空中,而吴邪调开了视线,呼出一口气。
「殿下,您是否……早就知道小…解雨臣在哪呢?」小花虽然并未说得巨细靡遗,但是听起来,他其实一直在自己附近,自己却一无所悉……那时问张起灵,他也矢口否认见到小花……这两人的说词,对不起来呀。是谁说了谎……也不难猜。为什么……要骗他呢?自己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连想隐瞒到底的身分都已经被识破了,可他却……当他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他有多担心小花的时候,心里是否在嘲笑他的天真可欺呢?张起灵下顎的线条收紧。他缓缓收回手臂,捏起了拳。早就预料到的,终要面对的,信任的破裂。「是。」就一个字。除此之外,他无话可说。他的确瞒着他,的确没打算让他见解雨臣,吴邪要气他、怨他,他都只能承受。他不想让吴邪和对方见面,想让吴邪只依赖自己一人,只需要自己一人……这样病态的动机,若是说了,恐怕吴邪更难谅解,不如不说了。两个人各自沉默。一个等着对方的解释,另一个则是什么都不打算解释……以往,就算是两人相对无言,气氛也是寧謐且温馨,像现在这样,紧绷得彷彿轻轻一碰便要碎裂,那是几乎没有过的……良久良久……整座花园只闻枝叶摩擦的沙沙声,与不知名的鸟叫声。最后,先耐不住的是张起灵—「对……」「殿下!殿下!!」他才吐出了一个字,便被自远而近,惊惶的叫唤打断。他拧起眉,转头望向凉亭外—那儿,约五步远处,一名僕役正垂首在那儿候着。「说。」向来平然的嗓音添了丝烦躁。偏偏就选在他要跟吴邪道歉的时候来打岔,让他实在难以保持冷静。许是听出了他嗓音中的不耐,僕役的声调抖如风中落叶:「殿、殿下……神、神兽牠又发狂了呀,目前已经挣开了一条锁鍊,小的怕……」张起灵眼神闪了闪,身形如电,转瞬间已出了凉亭。那僕役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正待跟上,便被人唤住:「请留步。」他闻声转头,就见吴邪不知何时也出了凉亭,站在他身后。他知对方与皇子的关係不一般,也不敢怠慢,头一低,恭敬地道:「爷,有何吩咐?」吴邪跨前一步,栗色眼眸透出好奇。「你刚说那什么神兽的,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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