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极大,一城之内气象不同,宫内还阴沉飘雪,宫外的阳光却已然破空而出,且越往南越明亮温暖,照得人浑身都舒舒服服的。
沈如霜趴在城南客栈的窗边,在冬日珍贵的暖阳下微微眯起了眼睛,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慵懒闲散如同巷子里毛茸茸的白猫。
这几日她都待在客栈中足不出户,吃穿用度虽然比不上皇宫中的精致奢华,但她的气色却一天比一天好,小脸不像刚逃出来时带着明显的忧愁和憔悴,愈发白皙红润起来,杏仁般的眼眸中也渐渐有了光彩,见了什么都亮晶晶的。
屋内传来了开门声,陈鹿归搓着冻僵的双手进屋,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殷勤地解开了麻绳,将尚且还冒着热气的包子推到沈如霜面前,清俊的面容挂着窘迫的笑容,不禁摸着后脑道:
“这是刚出笼的包子,我买了你从前最爱吃的青菜肉沫馅的,一路都捂着,现在还是热的呢,霜妹妹吃些吧,也不知你吃不吃得惯”
说罢,他薄薄的脸皮都泛着绯色,紧张地低下头望着沈如霜。
他自知这种东西根本不能和皇宫的山珍海味相比,但是身上银钱不多,还要顾着日后路上的盘缠和开书院,所以只能吃这些简单粗俗的东西,加之对沈如霜的心意与别的女子都不同,心中更加忐忑。
“难为二哥哥还记得我从前的喜好,我当然欢喜得很。”沈如霜笑吟吟地从窗边行至桌前,净手后拿起包子就不拘小节地吃了起来。
包子果真是刚出笼的,一口咬下去还冒着热气,鲜美的菜汁烫得她赶忙缩回了舌头,边扇风边喘着气,心中暗暗感慨这么些年未见面,陈鹿归竟然一直记在心里,可萧凌安却从未上心过。
在这间隙,她抬眸时注意到陈鹿归的手一直有意无意地轻轻抚摸着心口,像是忍受疼痛般脸都皱了起来,手肘撑着桌子许久未曾动弹。
“二哥哥,你怎么了?”沈如霜放下包子,关切地走到陈鹿归身边,拘于身份不好直接查探,但目光很是担忧。
“霜妹妹不必多虑,不妨事的。”陈鹿归赶忙朝沈如霜摆着手,咬着牙坐直了身子,笑得质朴又憨态,一如当年那个巷子里的书生,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刚刚我怕路上寒风把包子吹凉了,就一买来就放在放在心口的衣服里,兴许是烫破了一点油皮”
听了这话,沈如霜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轻轻拍了一下陈鹿归的肩膀,哭笑不得道:
“二哥哥何必如此费心?包子冷了照样可以吃,儿时在江南阿娘出去干活回来晚了,我又太小够不着灶台,都是直接拿小桌上冷的饭菜包子填饱肚子。如今我确实去过一遭那富贵地方,却也没养成娇气的习惯。”
她越是这样说,陈鹿归就越是窘迫和不知所措,无论平日谈诗论道多能言善辩,此刻都笨嘴拙舌地不知如何说话才好,只会继续笑道:
“我未曾照顾过姑娘家,霜妹妹又怀着身孕,我想着吃些热乎的总是好的,万一包子冷了吃的不舒坦,霜妹妹也是遭罪啊”
沈如霜见他这般较真,也收起了那些打趣的心思,感激地道了谢,心间也感受到一阵平凡的暖意,这也是出了皇宫后第一次觉得有几分从前的意味。
其实她就是喜欢这样平淡又生动的日子,并不需要什么奢华精美的东西,也不必给予她至高无上的权位,很多时候一个热乎乎捧在心口的包子,足矣。
或许这就是她与皇宫格格不入的原因吧,那里太美太好,但也极其残忍凉薄,最简单纯粹的真心反而成了最稀奇的东西。
见沈如霜专心地用早膳,陈鹿归也放松了不少,藏在袖中紧紧握着的五指也终于舒展开,但依旧不太自然地放在桌边,摩挲着木桌上粗糙的纹路,道:
“今日我上街买包子时,看见那些巡查的禁军已经全部撤走了,听说是因为陛下已经找到了先皇后的遗体,不再扰乱民间百姓的正常日子了。不如今日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乘船回江南吧?”
沈如霜默默听着,面容上始终风平浪静,不见有一丝的意外和同情,将口中的食物咀嚼完后,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他们原本打算在她逃出宫的第二日就乘船离开,奈何不知萧凌安发了什么疯,非要说皇后只是逃走而并非亡故,让禁军在京城中大肆排查,连所有出城的马车和船舶都不放过。
那时陈鹿归整日提心吊胆,她也只能闭门不出,等着陈鹿归从街上买来吃食,二人紧闭门窗分着吃完,低声谋划着往后如何走,又猜测究竟还要躲藏几日,听得陈鹿归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
“陛下向来沉稳从容,这么做定是逼急了慌不择路,说不准他心里还是在乎你的,不然沈家获罪后他也不会那么宽仁。”
沈如霜笑而不语,肯定地告诉他不出三日之内禁军一定会被撤走,眸中却尽是轻蔑和鄙夷。
这段日子她也算是将萧凌安看明白了几分,知道他满心都是深沉的算计,贯会利用每一件事来做戏,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恩威并济的明君。
正如先皇后亡故此事,他故作深情固执之态,出动禁军让每家每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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