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问题太蠢,鲛人阖眼,不再理会。
织柔讨了个没趣,在原地纠结了一瞬,便往不终刀共鸣的方向去。
经过鲛人身侧时,织柔忍不住又偷摸打量他,视线太过于直白,惹得鲛人终于看向她,眸中恹恹:“看够了?”
“对不起!”少女陈恳道歉,然后溜走了。
不终刀就在鲛人身后百米处,刀身安静地躺在湖底,断裂的布带在水中摇晃。
织柔捡起刀,布带缠上她的手腕,收紧了几分,她小声与刀嘀咕:“师父给你绑的是仙女织,本就是装饰用的,质量不好也很正常…嗯,但是如果是他,也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好了好了,还是我太鲁莽,下次不会了,别生气别生气,我们马上出去。”
不终刀与刀鞘之间的缝隙里有水泡冒出来咕噜咕噜响,织柔知道他不喜欢沾水,便抱着刀身离开。
最后经过鲛人身边时,她也没有停留。
等到湖底再次恢复寂静,明水涯才缓缓睁开眼。
镜湖是悬空之城里无数个结界空间的其中一个,当初他一时不察被那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镇压在此时,便已明了,他到死都无法离开这里。
而对于突然闯入湖中的少女,明水涯并没有多少在意,只是有丝恍然。
这已经是多少年的时间过去了?
母亲魂飞魄散时的嘶吼模样仿佛还是昨日所见,愚蠢如她,直到死前那一刻才明白过来自己到底爱上了一个怎样狼心狗肺的冷血男人。
鲛人一生只能爱上一个人,宛若诅咒一般,这是自血脉中传承而来的无法逃离的枷锁。
但就这样死在湖底变成白骨一把,也比被所谓的情爱控制,变成母亲那样歇斯底里,面目全非的模样好。
明水涯许久不曾回忆被丢进镜湖以前的事情,他每日睁眼闭眼所见都是相同的场景,湖中除了他与玄铁链再无其他,死寂与孤独包围着他,时间久了,仿佛脑子都被锈住。
先前从天而降的宽刀,差点砸在他脑袋上。
被他扯着链条打歪落在远处后,因为大幅度的动作引起镇纸的反击,为了转移疼痛他才唱起幼时从母亲那里听来的海歌。
刺穿琵琶骨的铁钩突然传来微弱的震动,明水涯的视线顺着铁钩上移,只见竖条玄铁链都在颤动!
“什么……?”鲛人的竖瞳微缩,眼尾与下颌的细微鳞片因为眼前未知与莫名的事件而炸起。
下一刻,沉重的玄铁链都高高扬起,如同波浪一般的弧度朝他袭来!
“——!!!”明水涯已然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链条抽中,一柄漆黑的宽刀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玄铁链。
刀柄处握着一双手,因为太过用力,导致筋节凸起,连皮下的血管都有些微显。
他错愕地看向挥刀向铁链的织柔,发出短促的疑问:“你在做什么?”
织柔觉得两条胳膊都不像自己的了,哪怕在水中有浮力帮助,想要抡起不终刀也非常耗劲。
听到鲛人的问题,她也没多余的力气回答,只是再次挥刀砍向玄铁链!
她上岸后找到了空间出口,可却迟迟不肯进去——她想带鲛人一起离开这里。
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才被丢进这处空间秘境,可她两次经过他身边,都没有感受到鲛人身上有业障杀戮,血仇苦债。
既然没有错处,那她救他出去,便也是因果的一种,说明鲛人的镇压时间已经够了。
织柔自有一套理论,想通以后,就返回湖底,论着不终刀砍向玄铁链!
十八根铁链在少女如此不得章法又大开大合的蛮力砍砸下,镇纸逐张脱落,玄铁产生裂纹,然后在下一刻炸开!
织柔忙唤声不终叔叔,才苏醒过来没多久的不终刀任劳任怨地替她挡住飞溅的玄铁链,罡气打在镇纸上,彻底撕裂了它。
失去了镇纸的法力,明水涯浑身一松,他却像反应不过来似的,呆在原处。
织柔解开明水涯身上的玄铁链,又削断琵琶骨处的铁钩,最后拉着鲛人的胳膊往上游:“走啦!你自由了!”
自由……了?明水涯有些迷茫。
少女的手心温热,属于人类的温度透过皮肤,流淌进他的身体里,鲛人眼睫一颤,终于抬起头仔细打量织柔的容貌。
越往上游,光线越明晃,许久未曾见过如此光亮的明水涯被刺地眯起眼,只瞧见少女眉心的红痣。
幼时他曾偷偷溜出停云海,前往人间州城,城中有香火旺盛的寺庙,里面金身玉雕的菩萨,眉心便有如此一颗红痣。
原来这便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小菩萨。
*
织柔将鲛人拖上岸,然后捡起岸边的刀鞘,将擦干的不终刀收回其中。
明水涯终于适应了外面的光线,他瞧着抱着刀叽叽咕咕说话的少女,清清喉咙:“谢谢。”
织柔正在和不终刀打商量,虽然她现在还听不见不终叔叔的声音,只能靠刀身嗡鸣猜测对方的意思——不终刀对于她救了个鲛人上来这件事表示十二分的不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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