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又没了下文,难道是他想岔了?
也许先生只是关怀一下学生,并没想过什么结亲的事。
他还曾问过母亲:“裴先生的妹妹,与裴先生有几分相似?学识性情如何?”
明明他能借着送母亲去赴宴的机会,悄悄看一眼裴家姑娘的。虽戴着帏帽瞧不见面貌罢,但看一眼身姿也能见几分气度。
许夫人听见儿子这么问,平平看了他一眼:“这与你有什么相干?”
许知远早年丧父,是母亲抚育他成人,早就习惯了母亲这性子,要问什么就得明明白白问出来。
若作虚言,那就是绕上十八个弯子,也问不出想知道的。
“我……”
许知远满脸窘相,支吾了半晌:“我觉着,裴先生或许是有想将……将妹妹许配给我的意思……”
问过他的生辰年月,又问过他家中境况,还问过他可曾有婚约。
若非有意作媒,因何问得这么详细。
许夫人瞧了儿子一眼,见他面孔涨得通红,反问他:“你怎么会这般想?”
“你学问平平,模样平平,性情平平。他为何会瞧中你?”
那裴家姑娘如兰似珠,凭什么要配个处处平平的男子。
许知远方才还通红着一张脸,听母亲如此评价他,似迎面被人痛打了两拳,脸上红晕尽去。
好在他打小就习惯了,母亲说话就是这样,小声替自己辩白:“我虽比不得裴先生,也没这般差,裴先生特意问我可曾婚配,他可没问别人。”
许夫人想了想,点点头:“也许是看中你憨实?这么说来,你也确是有这点好处的。”
这话听着是在夸,但许知远高兴不起来。
他也咂出点味儿来了:“裴先生的妹妹是不是极好?”
许夫人不说话,就算裴观真有那个意思,长兄如父是可以代父母嫁妹妹,她却不能妄议闺阁中的女孩儿。
“她当真这么好?”
母亲虽没开口,许知远也猜到几分,嘴巴咧到了耳后根。
他嘴才刚咧开,便被母亲严声喝住:“你笑什么?可是在心中肖想好人家的姑娘?背三遍《清净经》!”
许知远在他亲娘跟前站得笔直,老老实实念了三遍滚瓜熟的清净经。
“人心好静,而欲牵之。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观空亦空,空无所空……”
得努力站直了,才不能摇头晃脑,若是动了脑袋,他亲娘又要说他有口无心,必要罚得更重些。
直念到脑中全是空空空,一丝绮念也无,他娘才放他走,还让他闭门读书,不许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自此之后,许知远当着他娘的面,一个字儿也不敢提裴先生的妹妹。
书僮来报接了裴家的帖子,他这才又意动。
书僮看少爷眉花眼笑的模样,向他道喜:“裴家必是跟少爷提亲的,恭喜少爷娶个好少夫人。”
许知远横眉瞪了他一眼:“不可妄言!”心里却如煎汤似的冒泡,又不敢问他娘,在屋里捧着书直转圈子。
许夫人接了帖子,身边的妈妈问:“远哥说的不错,裴家或许真有这个意思?”
“莫要肖想。”
那老妈妈道:“怎是肖想?那裴家的姑娘是庶出,又不是正室夫人的女儿,真要议亲,咱们远哥儿能选着更好的。”
“蒿草之下,或有兰香。”
妈妈见她这样,也不再说,预备起去裴家的礼物,依旧还是四色礼。
去哪一家都如此,不因裴家可能有结亲的心思,就将礼办得更厚些。
许知远不敢跟母亲打听,偷偷找到母亲身边的老妈妈:“贺妈妈,你给我一个准信儿,是不是……是不是……”
贺妈妈先点头,又摇头:“哥儿就再等一等,你这年纪也该说亲了,纵不是裴家姑娘,还有上门的官媒人呢。”
许知远脸色黯淡下去。
贺妈妈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心里疼他,可他娘认定了他配不上裴家姑娘,不会主动去张这个口。
“要不然,你求求你娘去,癞□□想吃天鹅肉,也得张开嘴不是。”
虽是俗话但有道理,许知远刚要点头,又看向贺妈妈:“贺妈妈,我怎么成癞□□了!”
贺妈妈说漏了嘴,赶紧找补:“就是打个比方,我们远哥儿年轻轻的就是举人,哪样都能配得上裴家姑娘。”
要贺妈妈说,自家哥儿的好处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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