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一身宽袍敞袖,握着书卷,闲挨在榻上。
自卷中抬头,看了阿宝一眼。
就见她手握螺笔,眸光闪烁,抬头看着舆图,不由松了眉眼。
珠儿的事,是他亲自看定,绝无不妥处。
可阿宝为着陆家的事,已然闷闷不乐了许久,正好借此事,让她出门疏散疏散。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逗她:“要不要,我陪你们去礼佛?”
阿宝抬头,眼儿圆瞪,立时摆手:“不必不必,你这些日子不是忙得很么?我陪母亲去,半天也就回来了,你忙你的罢。”
真带他去,还有什么戏唱。
裴观又故意追问:“真不用我陪着去?这几日处处有佛会,那一路又是岳王庙,又是药王庙,我跟着去也放心些。”
阿宝看了他一脸要护送的神色,生怕他跟来:“不用不用,有我在呢,这点小事,哪用用你亲自出马。”
口气一软,说起好话来:“吃斋上香而已,你正可在家,请学生同僚们过来。”也不知每日谈的什么,能从天亮谈到天黑。
阿宝不愿意回松风院,只好成日在珠儿屋里呆着。
不独阿宝不便,连丫头们进去都不便,再是丫环,她们也是少夫人身边的丫环。
戥子私下里抱怨,原来读书人也不见得就斯文了,还有扯着脖子互相喊话的,仿佛麻雀开大会,聒噪得很。
裴观随口逗她一句罢了,没成想她急起来。
为着珠儿的事,倒肯这般说软话。
裴观举着书轻哼出声,半晌才翻过一页。
阿宝知道他为甚哼哼,可他爱哼哼,就让他哼哼去。
她收起信匣,又把这几天的邸报拿出来看,阿宝不独自己看了,还把这个拿给裴家姐妹们看。
女孩儿们聚在一块儿,多是说说针线,再不然,就是说些嫁娶事。
她们到了这年纪,学的针线管家,都是为了过段日子要出嫁。
阿宝虽是新媳妇,可几个女孩在她这儿讨不到一点有用的媳妇经。六哥这么喜欢六嫂,没有媳妇经,她必是旁的“经”念得好。
几个女孩中,裴珂最为大胆,她一把挽着阿宝的胳膊,红着脸儿问她:“六嫂,你平日里跟六哥在一块,都说些什么呀?”
能将探花郎把得牢牢的,六嫂必有过人之处。
可平日里相处,只知六嫂为人赤诚,有一说一,绝没虚话,但只这些,就能将六哥哄得事事顺她心意?
姑娘家最怕的,不是进门被婆婆蹉磨,而是往后嫁了,与丈夫没话好说。
阿宝想了想:“读书,写字,他还教我看邸报。”
“邸报?”裴珂挽住阿宝的胳膊一松,“这东西还要学么?”不是识得字就能看了?
“自然要学着看,比如京城的粮价从来平稳,就是因为江州年年往上运……”再有就是马匹事,今年高丽的贡马,比去岁少了八百匹。
裴观说,战事将起。
裴珂仿佛在听天书。
裴瑶掩口笑起来,对妹妹道:“得了,你也别跟六嫂学六嫂,咱们学不来的。”
她们嫁的又不是六哥这样的人。
只有裴珠对邸报感兴趣,每隔五日便将新的邸报买来,两人一起看。裴珠还感叹:“这上头的地名,好些连听都没听过,哥哥真同你说这些?”
“当然,我可是正经拜过师傅的。”
裴珠浅浅一笑:“真好。”
阿宝想起来,裴观说她有拜师礼,他也有赐给“弟子”的礼物。
这会儿想起来,当面讨要:“荷包你都用上了,我的呢?”
裴观咳嗽一声,清清喉咙。
他自那天看了她架上的六骏,就想补上一匹白蹄乌给她,可他没学过木雕,没想到木雕会比金石篆刻难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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