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跟在京城长大的姑娘们,说话没甚分别。
但姨夫人跟老爷的官话,口音就又要重一些。
戥子笑了:“那是自然了,我们就住在王府后街,那一片都是京城跟来的人,可不打小就会说。”
王府前后几条街的人,都是穆王从京城带去的人,大家齐居在那几条街上。
戥子是逃荒去的,阿宝就生在那儿,长在那儿,口音自然也就学得极像。不知道的还真就以为她是京城人。
可一吃起饭来便瞒不住了,崇州地势底,湿气重,人皆爱食辣,阿宝是一天都离不开辣子的。
她跟燕草拟菜单子时候,发了好几天愁:“珠儿请我吃了那么一顿饭,我总不能随便请她罢。”
旁人都没主意,只有燕草有见识。
她想了想道:“咱们家做不了裴家那样的官府菜,真要办宴现去买海货山货,也不定能得着好的,不如就在色香味上下功夫。”
材料寻常些倒不要紧,只要做得巧就行。
燕草想出几样来,她不擅长做肉菜,就在点心和鱼类上花心思。
蟠桃饭,槐叶冷淘,玫瑰雪饵糕,还有这一向姑娘爱吃的麻腐鸡皮,再拿出酿好的仙桃酒和荷花酒。
几样新的,再掺几道京城酒楼最卖得最好的,也能攒下局来。
但还少两道大菜,大妞跟阿宝自然是吃肉,燕草又定下莲房鱼包和蟹酿橙。
这道菜用的俱是夏日应季的材料,莲房去莲子留孔,将腌过的鲜鳜鱼肉切块填在里头,鱼跟莲房都要新鲜,最要紧的是那汤头。
要用莲、菊、菱角汁儿做汤。
“这三样叫渔父三鲜。”南边靠湖的人家都这么叫。
阿宝试了试,味道鲜美清淡,她一尝就知道合珠儿的口味。
蟹酿橙就更方便些,夏日正是吃螃蟹的时候。买大螃蟹花费太大,那就买六月黄,个头小,黄多肉少。
将蟹黄蟹肉全拆出来做菜,调以橙醋,只费工不费银。
鱼跟莲蓬荷花都是自家园中池子里养的,桃子和螃蟹都是庄头上送来的,连酱玫瑰也是春日里摘了园中玫瑰,自己用蜜渍的。
戥子满意极了,听到菜单时,她心里算盘珠子直响,听到花费松了口气。
“就该这样才好,不简薄还不多花钱。”燕草真是持家有道,她要是男的,她就得娶个像燕草这样的媳妇儿。
屋中处处收拾一新,还把琴、棋、书、画特意摆出来,插上一瓶荷花,挂上浅绿纱帘,屋子就算是布置好了。
大妞一进来便赞阿宝屋子收拾得好:“你这儿可真雅致。”
阿宝拿眼将她从头看到脚,大妞也不一样了,上回见她,她为了陆仲豫闷着自己不吃饭,头也没洗,从头发到脸,都乌油油的发暗发沉。
此时再看她,人胖回来了一些,脸色好了,但依旧是瘦的,仿佛还长开了些,今天还没穿红。
大妞笑着告诉她:“我呀,学着我三哥吃饭呢。”一家子只有他不胖,大妞盯了他好些天,他是能吃肉就吃肉,米面馒头都是最后吃。
有时肉吃饱了,米面就不碰了。
真是刁,连吃饭都这么刁!
“你今儿怎么没穿红衣裳?我新送你的宫纱呢?”那么漂亮的红,换作原来大妞早裁了新衣做裳子穿了。
大妞摇着扇子丽嘉,连扇子都不再是洒金的:“这么热的天,谁还穿红呀。”
敢情前十来年夏日里穿红的都不是她了?
大妞到底没忍住,拉着阿宝的袖子,悄悄凑到她耳朵边:“你瞧我,文气不文气?像不像读了许多书的?”
阿宝仔细打量她,大妞瘦了之后,虽还没她哥哥生得好看,可两人一瞧就知是兄妹。口脂胭脂都极淡,发式也秀气起来,也不饰金,戴了两根珍珠簪子。
衣裙鞋子上还都是梅竹纹,倒有些像是……
“你说嘛。”大妞追问。
话音还没落呢,燕草将裴珠请进来。
大妞抬头只望了裴珠一眼,便呆怔怔坐住了。
阿宝把下巴搁在大妞肩上,知道大妞看傻了,一把搂住她的腰,叹了口气:“瞧着了罢,人家那个才是……浑然天成。”
说完松开大妞,站起来迎接裴珠,将裴珠拉到靠窗的罗汉榻上。
裴珠见大妞不错眼的盯着她瞧,一下就想到阿宝见她第一面的模样,忍不住以袖掩口,低眉轻笑。
大妞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她是跟着那些文官家的姑娘们学的,那几家的要是跟裴珠相比,那就是假仙遇上了真神。
她一屁股挤开阿宝。
“你干什么!”
“我要挨着她。”多吸几口她身上的仙气儿,说不定就能“得道”了。
阿宝笑出声来,裴珠更是脸红,心里却想,阿宝的好朋友,果然性情同她也有几分相似处。
因天气暑热,阿宝家里的池塘太小,不能泛舟,便在屋中说话游戏。
阿宝问珠儿:“你哥,送你来就走了?”
口中虽问,脸色还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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