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住的公寓两室一厅,是爸妈离婚前分给她的,新房。原本是打算一家人搬到一线城市奔小康的,女儿打拼父母养老,中途应该是出了什么差错,夫妻俩一拍即散,余下的那个远在天边的人成了蓝图的唯一继承者。办离婚那段时间蔡丽丽每天能给她打五通越洋电话,夸大其词、威逼利诱外加哄骗万岁回了国。判离那天万岁和父亲并肩站在法院门口边的石狮子前,万民国连抽三根烟没叹一口气,她看着他浑圆的啤酒肚视线逐渐放空。“走了。”万民国将烟蒂扔在地上。万岁伸脚把火星给踩熄了,“嗯。”父女俩常常这样沉默,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蔡丽丽挎着大红色ach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万岁一个人站在那,低着头。她把红发染回了黑色,因为说和老妈的挎包撞色太土。入夏初期穿着吊带棉裙,宽大的外套掩盖了身型,只剩两条腿光在外面,皮肤上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点缀着不同风格的纹身。“快滚。”蔡丽丽看着就来气,恨不得踹上两脚。“不是你让我滚回来的?”万岁没抬眼,跟在蔡丽丽身边,“要我滚先把护照还我吧?”“我先逮着你去洗纹身,二流子兮兮的。”“嗯,我也讨厌你。”收拾出来的房间原本一直被万岁当游戏房,书桌、漫画、电脑,满墙海报与拍立得,床上东堆西迭了好几个jellycat玩偶。幸好,床单是深蓝色的,万岁想,幸好她对芭比粉一直没什么兴趣,不然收拾不出来岂不是要把主卧让出去。折腾一场又是一身汗,万岁回主卧拿上换洗衣服冲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发现餐厅的灯亮着,她走过去,看见陈黎坐在餐桌前低头写东西。课本摞在他肘边整整齐齐,用力握笔的指节漂亮极了,长发盖住他的眼,只剩半个脸蛋和鼻梁。她咽了口口水,好看,好看死了。陈黎注意到书本上的阴影,抬起头来,直直撞进她的眼里,又看见湿着的发与新换的居家服,心里明了对方并非避着自己此刻因为饥饿出来觅食,只是单纯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我收拾好了,”他顿了顿,“没做好的地方你纠正我。”万岁笑了,“不着急,想不想看看你的房间?”她不笑的时候非常让人有距离感,自带“离我远点”的气场,面无表情盯着人看的时候很像心怀抵触的审视。笑起来就不一样了,坚硬的盔甲瞬间土崩瓦解。她身上没有一点成熟女人的气息,恰恰相反,说她高中刚毕业他都不觉得有问题。而且她的名字好特别,这是他听过的最特别的名字。“我的东西你不要碰,”万岁靠在门边,“我会尽力把这边腾出位置给你。”“没关系,”他将书包放到椅边,“我东西不多。”“换洗衣服呢?”“我明天带过来。”她挑了挑眉,“所以今天你就是来踩点?”“嗯,来试试。”“要是没碰着我呢?”万岁歪了歪头,“要是我死活不认你呢?”“老实说,”陈黎望着她,“我也不知道。”好大一桩迷茫小狗走失案,天上掉下个陈弟弟。“我做饭勉强能吃,”她拍了拍门框,“你先学习吧,我一会儿叫你。”他环视了一周,终于找到了可以挂外套的地方,可是走近了没两步就愣住了。离挂钩不远处的墙面上贴着几张方形拍立得,昏黄色的背景,拍摄者对着镜子,宽大的宝丽来相机挡住了脸。相纸的中心是半具美丽的女性身体,关键部位被几缕身前的长发与肢体的阴影完美挡住,小巧的胸型并不低垂,圆润的挺着,带着盈盈可握的软感。肋骨与蝴蝶骨在皮肤上顶出突兀的弧度,却是很妩媚。在这片起伏里,有许多图案点缀其中。
好像画笔所留,又像是,他不曾接触过的那类“禁忌”行为。陈黎。“你有听到吗?”万岁提高了音调,“小孩,我不是为难你,但是既然你来到这里,就要遵守规则。”少年的耳尖从房间里出来就是红的,直到现在也没消,“嗯,知道了。”她有些怀疑,“知道什么了?”“我会……”他抬起头,眼神第一次有些飘忽,“会坐着上厕所的。”“……”觉悟还挺高,“什么时候回学校?”“下周一。”“要我送你吗?”“不用。”“认识路?”“嗯。”“晚自习用不用接?”“不用的。”“那……等等,”万岁半咬着筷子,“你说你几岁?”“15。”“你现在高一?”少年点点头,“年底就16了。”亲娘嘞!万岁眼睛都瞪圆了,自己胸无大志家里蹲,连打工仔不算。这么盘条理顺好少年,祖国未来花骨朵,想不开跑来和自己生活,就不怕她把人给带歪了。“罪过,”她摇摇头,“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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