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下巴、绷着的喉结、飘飞的白袍青缘。下一刻,树旁侧的伞铺坍塌,五色斑斓的撑开在半空中的伞纷纷然,向二人身上砸去。
这位郎君抱着她转了方向,自己承受了众多伞倒下来的力量。
他想推开她,沈青梧反手扣住他的这只手,不让他被伞埋住。
于是,沈青梧跪在地上,面前宛如下雨一下,一把把撑开的伞叠落在面前,挡住了所有视线。她完全没有受到伤,没有被伞再次砸到。
沈青梧握着的这只手,素白,修长,指骨腕骨皆如玉雕,漂亮至极。
沈青梧愣了一会儿,忽地伸手拨开面前那一把把伞。
伞轻飘飘地被拨开,五光十色的世界褪去,一重重灯烛华光时明时灭,沈青梧拨开最后一把伞。
她顺着她握住的手的方向,目光一点点抬起来。
伞上的画面写意风流,灯火的光落在伞上,张行简跪在最后一把伞后。沈青梧拨开那伞,他一点点抬起湿润的乌黑的眼睛——
他一身清静,流离异常,像清澈的月光。
他眉头微蹙,忍着一些什么痛,面上神色却是柔和安然的。看到她苍白的脸,他目中流过一重光。
空气静了一瞬。
张行简向后抽手。
在二人指尖即将分离时,沈青梧从一种恍惚的抽离中回神,冷不丁再跪前一步,握住他的手。
遥遥的曲声若远若近,灯影伞光在面上浮动。
二人四目相对。
沈青梧开口:“张行简。”
她哑声:“唱的什么?”
静寂中,呼吸寸息间,张行简竟然在一瞬间,听懂了她在问什么。
他在她燃着火一样的灼灼凝视下,神识也有短暂的迷离。
灯火流光中,他恍惚着重复那曲乐的词:“百岁飞光,镜花水月。
“可人如烟,人海懵懂。
“是杯中影,是海底月。
“来纵乐放歌,来煎我青春。”
寒夜月下,残垣面前,沈青梧一目不错地望着张行简,心脏下的血一点点沸腾——
来纵乐放歌,来煎我青春!
第26章
彩楼倒塌后,大火燃烧,许多商铺被烧,摊贩被吓到、妇孺惊惧而泣。
原本穿着常服混于人群中帮忙疏散百姓的官吏现出身份,从暗转明,开始扑火、统计受伤人员。因为张行简等人的提前准备,这次灯山倒塌没有百姓死亡,已是万幸。
百姓们惊惧十足,被官吏安抚统计时,观灯兴致少了几分,也好奇问是谁救的大家——
“是张侍郎……就是张家三郎,张行简!”
“好像还有一位女将军,是那个唯一的女将军,不知道是姓沈还是姓吴……”
“我也看到其他将军了!估计那个女将军只是帮忙的吧。还是张侍郎与其他郎君关照咱们……”
按照常理,世人觉得一位女将军,必然受到些优待。女子与男子体力不同,女将军即使帮忙,估计只是跑腿传话之类的活。真正出力的,应该是出谋划策的张行简,以及杨肃那几个奔前跑后、至今在人群中跟着官吏统计受伤人员的武官。
沈青梧默默听着这些。
她本就寡言,又习惯了世人对她的忽视、否定,再加上肩膀手臂疼得她没力气操心更多的。当杨肃等官员安抚百姓时,沈青梧只找了一个没有人的窄巷,闭着眼平复呼吸。
她尽是冷汗的脸埋在膝间,默默等着疼痛缓解,或者人少了,她有力气离开这里回驿亭去。
轻缓的脚步声让她警惕抬头。
沈青梧眸中光变了一变,沉默而吃惊地看着张行简走来,手中端着一瓶药膏。
她想到之前,她与张行简被从伞下救出,张行简立即被人簇拥住,被长林拉着去上药去了。沈青梧记得,为了阻挡她再次被伞打到,张行简自己承了那力。
沈青梧估算过一整个伞铺的伞砸下来的力道——她自己会受点内伤。
张行简那样文弱的人,估计伤得不轻。
伤得不轻的人,却仍在脸上挂着温静疏淡的笑,向她徐徐走来。
沈青梧别过头:他到底是真能伪装,还是失去五感了?她见过他几次受到外界刺激,他反应永远是平平常常,不见痛苦不见酸涩。
连……帝姬宴夜杂物库中那次,他的回应都称不上热情。
……也许真的是天生的冷月吧。
天生的冷月带着他独有的气息,蹲在沈青梧身边,微微笑:“怎么了?说了一句话后,又不打算再搭理我了?”
沈青梧垂着眼。
张行简无奈笑:“算了,我不逼你了。手伸出来,我帮你上药吧。多谢沈将军救了东京百姓一命。”
他说:“明日我会发邸报,官员们都会知道是你救的人。官员一旦知道,百姓们也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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