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楼、沙子、骄阳、绿茵。
大太阳照得方清樾昏昏欲睡。她不愿睁眼,花园与炽白混在一起,在视网膜残留大片绿色块。
风拂过树叶,好似白噪音随风一遍遍重弹,轻飘飘摇晃晃,没等叶子停下,末尾碾过一声稚嫩的尖叫,音太高了,像扎破肥皂泡的针尖,在整个镜面摇曳出无数碎影。
方清樾睁开眼,五六岁的小豆丁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同伴在旁边捶她头,家长从花园另一侧向这边跑,安慰声、哭声,还有护士的怒斥。
许新梅又是你!你给我过来,道歉,听到了没有!
我不!许新梅做了个鬼脸,扭头钻进树丛,她朝清樾这边闯,没走几步就蹲下来,小肩膀剧烈耸动,汗从下巴流到步道上,激起一小撮泥土。
离得近了才发现她嘴唇指甲都是紫的,活脱脱一个小紫孩,方清樾从没遇到这种情况,正犹豫要不要喊医生,这时脸颊贴上一瓶矿泉水,江医生坐过来逗小孩,许闹闹,闯祸了吧。
哼。
饭吃了没,氧吸了没?乖啊,再几天就要手术,老陈天天抓你都要疯了。
假好心。这孩子硬着脖子站起来,死变态。
江澜表情不变,伸手朝同事招呼,哎,别找了,在这蹲着呢。
一直到被医生护士追来拽走,小屁孩都嚷嚷着谁稀罕,夹杂不知哪里的脏话,又骂娘又骂性器官的,两只小手张开五指,没进白茫茫的病房。
被兜头臭骂的小情侣沉默片刻,直到风吹来,催眠曲又拉开琴弦。
江澜轻声问:面试怎么样?
还是那样子,清樾低头抠手上的水瓶,没有顺着女朋友的贴心转移话题,她停顿一下,这孩子什么病?
心脏中心的病房当然是心脏病,平常人只需要了解这三个字就会望而却步,叹句真可怜,但当这个问题作为话题的开头,以清樾的执拗,江澜知道她想听的远远不止这些。
法洛四联,狗血剧里常演的先心病,你可以看成主动脉、肺动脉在心脏上系了个扣,江澜端正态度,解释道,手术越早越好,也不是不治之症,主要她拖得太久,什么情况不好说。
就比如江医生在想怎么更生动地描述事态严重,你看她多大?
五六岁?方清樾不确定,两个小孩感觉差不多。
噗,许新梅都十岁了,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以大欺小。
原来这就是先心病。方清樾转头看那个被欺负的女孩子,软软小小一只正趴在妈妈怀里撒娇,她妈妈是个衣着讲究的女人,现在表情不好看,给护士抱怨没家教的疯孩子云云,声音不大,好修养中亦带着中产阶级的轻蔑。
我好像没有看到她家人。
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江澜抿唇,本来没打算讲这些,她的工作有太多扫兴,实在不适合在约会的时候败胃口,但和女朋友对视,里面盛满了平静和温柔。
不方便说吗?还有单纯的善良。
也没有她是心儿外的主任援边的时候带回来的,妈妈很早跑了,家里就一个爹,赌博欠债,把她扔到这里不管不问,到现在住院费就在那摞数字。有时候挺讽刺的,手术费五万换一条命有很多人换不起。
方清樾深吸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她涌起一点情绪,握着江澜的手放在腿上,很多人臆想外科医生的手很好看,灵巧修长,带点救死扶伤的滤镜,其实每天光洗手就要刷这么多遍,过久的抓握持针器,一双手粗糙生锈,担不起这么多旖旎,她摸到手心处僵硬的筋,一边揉一边问:那你们要怎么办?
江澜跟着她看自己的手,生命爱情智慧三线像个大撇的川,清晰疏朗,懂手相的都说甚少操心可见算得不准,她走神想玄学,可能阳光太足,爱人太体贴,不自觉就松了口。
是你的话会救么,这么恶劣的孩子,没人教没人管,好了之后她跟那个混账爹回去,先不说能活多久,可能一辈子活得最像人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清樾感觉自己越走越深,触及某座沉重的大网,她垂眼说,这本就是拿全力赌万一,你不能救所有的鱼,那就要水坑里的这条小鱼,就想当下,好不好?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样就足够了,江澜亲吻她的脸颊,好啦宝宝,座号快叫到我们了。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后来呢?
天大地大,生命权最大,政策减免加捐款,马上会手术的。江澜牵着她,手抄进口袋,两人的手指在口袋里相扣,我没事,开心点嘛,我亲爱的小艺术家。
小朋友鼓起腮帮,静电炸着几绺呆毛,嘀咕着才不是。
两人慢慢走在院区小径,说了一些或诙谐或深奥的段子,当然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医院作为故事的最终环,离别比车站多,祈祷比教堂多,而本该大行其道的拯救,也大多数是悲悯的旁观。江澜和何程程不一样,她很少抱怨,因为明白
医学一直在发展,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孕妇不能落实产检的地方,幼儿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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