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滑下来,竟然是那本眼熟的樱红自传,她低头捋着褶皱,我总想让女儿也去看这些风景,人间快活不拘小情爱,可是每一代有每一代的故事,属于我的不平也已经退场了。
到目前为止,从袤林展开的话题拓展太深,丁悦这个人,也许寡言只是假象,她有着最激烈的底色,最鲜明的想法,表达其实才是她所擅长的。江澜没有强行接话,她倚着陪护椅说:没想到阿姨愿意给我说这么多。
都是废话而已。丁老师抬抬眼,把话题翻过去,说说你吧,来看我这么多次,总要有个理由。
我滨大毕业的。
哦?
您是师长,一百五十年校庆时,我听过您的讲座。
这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
其实是一系列类似于公开课的活动,当时江澜帮导师调试多媒体,学校要录像,要求全场满座,所以一连几天被拉去凑人头,每场都赠个小礼品,到最后硬是集齐了母校的一套明信片。
当然,当年丁悦讲的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后来查了一下,是女权主义对各画派的影响。
一提关键字倒是回忆起几段铿锵的话语,还有资料提供的艺术协会对家暴避难所、贫困女童复学所做的努力。旧时代的老前辈合该是这样的江湖儿女,要比吴秀雅那一代还要有血性,对人对己都不可回转,又不留余地。
农历八月十六是个艳阳天。
方清樾刚起来有些昏沉,去医院前就多在楼下站了会,直到太阳把骨子里的湿疼蒸成水汽,她才拖着步子坐回车里。
节日来了又走,热闹过后小学生揉眼上补习班,路边老板慢吞吞拽卷拉门,商场促销的喇叭好像都蔫了,整条街道寂静下来,充满疲惫感。
阳光是世界上最慷慨的供货商,此刻它毫不偏袒地照料城市每个角落,晒着十楼每一扇窗户,甚至过分地填满大半间病房。被单撤掉了,露出裸露的床垫,丁女士坐在轮椅里等她,短发利落,风衣料子服帖得没有一道褶,仿佛可以自己收拾东西回家。
方清樾对母亲的自强向来无话可说,她认命地提起暖壶和拐杖,放进轮椅后面的口袋,接着去收拾杂物。
不知道因为出院还是今天天气太好,再站在病房里氛围是不同的,她环顾四周细尘在光下飞舞,落到桌前,粉色康乃馨从鼓囊囊的纸包里探出花盘,绽开碎褶花瓣,鲜嫩中缀着一穗穗黄莺和满天星。这些天见多了粉百合、玫瑰和红掌,这么小清新的就格外可爱。
昨晚还有人来吗?
花挑得新鲜,还可以再开几天,她边说边走近,想着抱回家泡起来。
是一个医生送的,这几天她偶尔来坐坐,人不错。
丁女士这句话说得很和气,看样子两人很聊得来,至少不是自己这样,方清樾无所谓地抿抿唇,伸手把花丛里夹着的字卡拿出来,她先是疑惑地盯了一会,然后就跟见鬼似的睁大眼睛。
【祝开心顺遂,早日康复。
江澜】
细笔画的字大开大合,本来就好认,她还唯恐别人认不出来,画了个大剌剌的笑脸。
冲击感太强烈,方清樾记不清怎么办完的出院手续,又怎么把丁老师送回家,就这么断片一样跑到中午,等事情都忙完,她才哆嗦着猫进驾驶座,像个小偷一样打电话。
喂?
喂。她抿紧唇。
怎么了宝。
声音轻松的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地下车库的信号也不好,一大堆问题噎在嘴里要不就算了,方清樾清醒过来,有些泄气,没事你现在在哪?
我在乐达这边,昨晚两个小孩撑过大半个晚上,闹起来也是五点的事,所以今天轻轻松松休息,江澜边脱衣服边问,你那边没事了?
嗯你清樾盯着仪表盘。
说话啦。
江澜?
对面顿了两秒,这两秒足够让方清樾开始后悔,恨不得立刻找那条缝钻进去避难,所以这是无意留的吧,戳穿反而徒留尴尬,方清樾从脖子到脸颊都烧起来,没,没事
是我。江澜打断她,终于憋不住笑起来,我专门写的。
唔。
你总不来问我,我就悄悄往前挪一点就一点点,至少给我机会说名字吧。
别耍赖啊,你完全可以当没看见,但还是打电话问我了,所以你想的,清樾,别人怎么看不重要,想就可以大胆做。
再往前一步。
为什么这么久都忍过来了,到最后会被一句话诱惑的全线溃散,方清樾也想不通,这条路她跑过很多次,时间仿佛倒带回一年前,那天下着糟糕的大雨,一切都是黑到粘稠的泥潭,她坠落下去,想着再也没有爬出来的可能。
而今天,她家、医院和乐达,奔赴的地方都是高楼,太阳一路追着她,哪里都充斥着松软蓬松的香味。
方清樾呼哧呼哧着跑过闸机,白天人少,背景音乐放着抒情歌,丝滑的音符流过地板,融进玻璃幕墙折射的大片光,静谧柔和,一路铺到私教室。
女人站在拳击台上,她倚着防护带,正在解拳套,无袖背心湿了领子,从肩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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