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的声音依然属于聒噪曲婷婷。
不是这个,我不是亲属,住院签字之类的没法代签,她家人不管怎么说都要来一趟补签字吧?
要不你翻翻手机找她妹妹,对,就那个方清晨,大学生放假应该闲着,不过希望也不大,我还是劝你等明天宝儿醒了自己去签。
这么糟糕吗?
是啊,姐姐你懂了吧。今晚我没法出去,之后咱们几个轮流陪着她就行。
所以姐姐咱好好聊聊你怎么跟宝儿好上的呗。
江澜扣上电话,只觉得满心无奈,不过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会缓过劲来她也不觉得自己主动找麻烦了,万一心肌炎脑炎呢,没有东西可以和生命相提并论。
待观室有独立的热水房和洗手间,江澜烫过毛巾和脸盆,洗过两个苹果,刚放到桌子上倒了杯水,就听见护士过来喊:方清樾的家属
哎。江澜擦擦手连忙应道。
欠费了快去补缴吧,我们好尽快把剩下几个药打进去。护士走路带风,接着喊道,9床,9床也欠费了。
等等护士住院缴费除了急诊门口还有其他地方么,我没卡没现金,只能线上了。
通往妇儿楼的那个大厅还有一个,应该能收线上,18床刚缴回来。
都是一个大房,9床听到补缴,几个人怒气冲冲地说医院乱收费,两边吵起来,江澜没说话,毕竟刚住院的检查和用药最多,检查是必须的,药是急药。还是那句话,能花钱就不严重。
她喝口水再次奔波。
医院的夜晚并不空荡,这很神奇,像地铁、商场、学校这些公共场所很容易在夜幕笼罩的时候感到萧索,正如太多的歌写在滨江经四路买醉,但没有一首民谣好好写深夜两点的医院。
江澜想,它没有寂静到让人思考,也没有喧闹到让人忘记孤独。门诊大厅滚动播放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一排排灯彻夜难眠,窗口早就下班了,连椅上坐着三三两两的人。
几个中年人围着便利充电桩聊天,妇儿楼和门诊楼相连,长长的走道冷风呼啸,一个男人的声音被带到很远:生了!生了个闺女!
你看,平波暗涌,悲喜乍现。
缴款窗口只开了一个,玻璃后的女人带着温和的笑,江澜扫过二维码,叹道:今天真冷啊。
夜雨敲打着落地窗,湿冷随着她的脚步,从大门拖到走廊。
夜深了,待观室里渐渐没有声音,只余窃窃私语。
护士正给方清樾换药,女孩看见她进来抬了抬眼皮,虚弱地像只小猫。
诶正找你呢,给她夹上体温计了,一会儿找我报一下度数。护士对她说。
好,还有几袋药?
两袋,还有个雾化,现在做么?
拿来吧。江澜坐下,手指插到发梢,掌心磨蹭着太阳穴。
累。
岚姐。
头顶上传来细细的声音,江澜迷糊着抬头,问她什么事。
待观室亮着几盏壁灯,江澜能看到女孩半个脸,另一半隐藏在黑暗中,她牵动着氧气管轻轻转过来,这样四分之三的脸庞就在光里了。
对不起。她说。
光线在泪眼中有一个好看的折射。江澜心里最后一点不舒服也随之消退了。
没事,你要喝水吗?
这句问话不知道怎么戳中了玻璃姑娘,水分从眼尾滑下,消失在鬓发处。
江澜莫名卸了力气,趴在床边上笑她:怎么,被自己蠢哭了?别哭啦,来我看看度数。
水银柱还是升到38,高热最容易反复,江澜没敢放松,她喂方清樾喝过水,便撑着脑袋看她做雾化。
像不像抽个大烟斗嗨,你呢什么都别想,什么事等烧退了再说。方清樾不能说话,江澜知道她的心思,说道,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我一个三十多的成年人,这其实称不上麻烦。押金你退给我就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他的等你好了再说。
江澜的目光扫到床头,轻飘飘地掠过病人名卡,她想yue原来是这个字不是清越,而是层层叠叠的绿荫。
陪床是个体力活。江澜从椅子上惊醒四次,第二次的时候点滴挂完,她用热毛巾给方清樾擦手擦脸,还看着她别别扭扭用了次便盆。
别害羞啊,困成狗的江澜都快笑精神了,她帮方清樾提上病号裤,搞得我还挺变态的。
方清樾迷糊着咳嗽两声,她捂着额头缩进被子里,只剩病号服的两道条纹露在外面。
第四次醒来时天隐隐破晓。
监控上的三条图线静静地闪烁,都在正常区间内,方清樾蜷在被子里沉睡,额上还有没消的汗,江澜摸着也已经不热了。老大一桩心事落了地,她打着哈欠洗脸漱口,长卷发搓的像草,十足一个通宵打游戏的网吧废人。
天彻底亮了,她和宿醉曲婷婷约在楼下见面。两个人缩在急诊大厅门口,江澜喝着豆浆,先一步把曲婷婷的烟给掐灭。
你收一收,医院禁烟呢。
我这不还没进去?姐姐,我困成狗比了不吸要命啊。
喏,看见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