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了扫,朝外走,展有庆只能跟着,听他继续说,“你这院子倒大。”
展家住村头,出了院门,是分割整齐的麦田,贺以诚看着满目的绿,点了支烟。
“大人走了,可颜颜还小,她的路长着呢,你怎么想的?”
展有庆怕什么来什么,他怎么想的?他心里很乱。
“我害怕耽误了孩子学习,这孩子念书行,快中考了,可又赶上她妈这个事,我劝她别老哭了,哭坏了眼睛。”展有庆说话没什么逻辑,磕磕巴巴,想到哪儿说哪儿。
贺以诚说:“她十几岁的小孩子,刚失去最亲近的人,最疼爱她的人,她想哭,就该让她哭,人的情绪总要有个出口宣泄。”
展有庆听不惯文绉绉的话,更说不来,讪讪看着贺以诚,不知怎么接。
贺以诚徐徐吐出个烟圈,点了点烟灰:“明秀走前,跟我说了一些你们家里的情况,想必跟你也谈过了,颜颜既然有念书的天赋,理应换个更好的环境,你说呢?”
他把问题抛给展有庆,展有庆语塞,好半天,才讷讷说:“是,贺老板说的是。”
“我的意思,是等孩子缓一缓,把她接到市里念高中,她还小,不能一辈子就窝在这么个地方,你辛苦供她念书为的想必也是让她以后过得更好,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你考虑下。当然,我也会尊重颜颜的意见。”
烟其实没抽几口,贺以诚说完,往地上一丢,慢条斯理捻了几捻,见展有庆茫然无措,他淡淡道:“你好好替孩子考虑考虑,还有时间。”
第7章
钉棺时,该舅舅的。
展颜被人搡到棺材前,按着跪下,一双双眼都盯在她身上,有说这么小就没了娘可怜的,有说这闺女真是俊跟娘一样的,主事的老汉,交代了她几句话。
“颜颜,可得记住了,叫你妈走得安生!”
说罢,舅舅开始往右边钉钉。
展颜说不出话,主事的老汉急了,说:“好孩子,你倒是让你妈躲钉啊!你不喊,你妈咋能知道呢?”
“孩子,说话啊!”
“是啊,颜颜说话啊!”
姥姥催她,爸催她,连奶奶都开始催她。
四面八方全是声音,展颜手心一阵麻,脑袋空空,嘴巴却怎么也张不开,奶奶挤过来卷起袖子就想扇她,被人拦下。
见她魇了一样,只好让展有庆的堂侄过来跪着应话。
舅舅拿起斧头,包着红布,一钉子砸进去,扬声喊道:“一钉添丁又进财!”
堂侄哭天抢地:“婶子呀,你往右躲钉呐!”
舅舅再喊:“二钉福禄自天来!”
“婶子呀,你往左躲钉呐!”
“三钉三元及第早!”
“婶子呀,你往右躲钉呐!”
“四钉子孙满庭阶,代代子孙广发财!”
人群里整齐划一应道:“有哦!”
有什么呢?展颜手里拿着一朵纸折的白莲花,妈进了棺材,而她实实在在的只拥有这一朵纸莲花。
她跟着队伍上山,杏花开得跟雪堆似的,风野,草也冒了头,田里的庄稼,经了场雨,长得更快了。
奶奶在训她:“呆会下地时,你要是再不听话回家就让你爸揍你,让你哭你就得哭!”
“她的眼泪流干了,哭不出就不哭,别逼她,”贺以诚开口了,他声音不高,“眼泪不是流给别人看的,况且,以后她哭的时候你们也未必看得到。”
奶奶本来想发火,可一见这人模样,发作不起来,闷声骂了句什么,谁也没听懂。
展颜看看贺以诚,他点了点头。
至于贺以诚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展颜并不知道,她很疲惫,像是身体成了魂魄的累赘,下了山就睡觉,醒了哭一会儿,又睡着了。
她请了几天假,在家里也不怎么吃东西,坐着发呆,看日头一点点往西挪,从院墙过去,奶奶则吃了晚饭后在油黑的灯泡下翻礼薄,嘴里念念有词。
展有庆还得下井,换上工作服,脑袋上戴着照明灯,见展颜坐那儿,他站了会儿,才把一个小木箱子给她。
“你妈留的,这一阵家里乱套了,这才拿给你。”
木箱配了把锁,展有庆打开后就把钥匙塞她手里,说:“你妈给你写了好些信,你妈交代说,不能一下看完,”他低着头,也看不见表情,手底翻着信说,“这春天看的,这秋天看的,这是过年看的,你妈都写了时候。”
展颜缓缓站起来,看着小木箱,不太能信,仿佛是假的,但也不知道什么是真的,她这些天分不清真假。
妈已经死了,可她写的信居然还在,展颜理解不了这个事,她一时间连生死都分不清了。
春天的信,展颜看着信皮上几个字,愣了好久,才打开。
“颜颜:
见到信,很惊讶吧?是啊,妈从没给你写过信,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应该已经离开了。
原谅妈妈,因为妈妈实在没勇气把你拉到眼前,告诉你,我已经时日无多,那样太残忍了,真的太残忍了,老天知道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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