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大爷,妈也总夸石头大爷最仁义。
“颜颜,快去上学吧,你看日头都往西走了。”石头大爷一开口,劲儿可真足。
展颜冲他笑笑,扭头往院子里跑。
爷爷正守着炉子烤馍,听见动静,赶紧出来:“颜颜,夜里冷得再拿床被子。”
初三功课紧,学校开了晚自习,又弄了几间空教室当寝室,不是镇上的学生可以住校。展颜住了,铺的还是秋天的被褥,她冷,就把衣裳全盖被子上,还是冷,辗转反侧一夜夜,衣裳总掉。
奶奶说,小孩子有火气,哪就冷了。
腊月的风,像是远古寒荒时代刮来的,骨头缝都疼,这个爷爷怎么会不知道,他给展颜自行车后头绑了被子,用的麻绳,捆得死死的。
“爷爷,你说我妈过了年天暖和了能好吗?”展颜站在风里,头发参差,已经长长了。
爷爷还在勒绳子,低着头:“能吧,你爸说能。”
展有庆不爱说话,展颜一年到两头也跟爸说不了几句,他只知道下井,下井挣钱,挣了钱就给妈买肉,买衣裳,还买书。书买的太多了,放不下,他给妈打了个书架,自己动手,槐木的,拙笨但扎实。
展颜推自行车出了家门,等上了路,风灌过来,简直能把人噎死。路边有小孩子在滚铁环,瞎跑一气,她没躲及,连人带车栽沟里去了。
小孩子立刻作鸟兽散。
她晕了一瞬,很快爬起来,车轮子径自转着,她呆呆看了片刻,忽然就哭了。
风吹着死了的野草,也吹着她的脸。
四周全都是死了的东西,死了的植被,死了的土地,不远处就有坟,稀稀疏疏,散在田间,埋着死了的人。
“妈……”她呜咽着喊了句,无人应答,只有西风紧了一阵又一阵。
“天哪,展颜?”孙晚秋今天也得迟到,她蹬的急,本来都骑过去了,觉得沟里人眼熟,又折回来。
果然是展颜。
“你怎么搞的,大白天就往沟里骑。”
展颜手背往眼睛上抹了几下,说:“技术不好。”
孙晚秋噗嗤笑了:“摔哭啦?”
展颜扯扯嘴角,跟她一起把车子推上来。
“你怎么也去这么晚?”
“我妈非让我把羊牵出去,她闪了腰,我说让我弟牵,他离小学校近,我妈不愿意。”孙晚秋啪啪给展颜屁股拍土。
展颜转过去,把被子拍了几下:“奶奶让我帮忙窖白菜,石头大爷来了,我才走的。”
“我现在就想考大学,我真是受够了天天跟我家的鸡屎羊屎球打交道!”孙晚秋也黑黑的,肉结实,一说话牙齿显得特别白,“城里肯定没鸡屎。”
说完,孙晚秋哈哈大笑。
展颜跟着笑,她问起最重要的事:
“苏老师昨天发的卷子,你做完了吗?”
初三要做资料,多多的做,可学生们大都没钱买,老师们有办法,买一本,自己手抄下来再用油墨印,不要大家的钱。
缺点当然就是一张卷子做下来,袖口黢黑,都是油墨染的。
展颜跟大家一样,戴着套袖,一个冬天都不摘。
“做完了,苏老师这都攒三张没讲了,印那么多,倒是讲啊。不对答案,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没。”
两人就在风里说话,并排骑着。
“最后一题没做出来,你先给我讲讲吧。”展颜数学学不过孙晚秋,小学去镇上竞赛,一个学校,就选了她俩,孙晚秋拿了名次,展颜没有。
孙晚秋爽利答应。
到学校门口,孙晚秋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辽宁青年》,旧旧的,卷了边儿,不知被多少人借阅过。对于身处乡村的青春期学生来说,这些杂志,是为数不多的精神慰藉,当然,还有物理老师家的小卖部--那里卖很多明星贴纸。
孙晚秋的每个笔记本上,都贴着最红的电视角色,有杨过,有小龙女,还有最时髦的还珠格格。她暑假上山挖药材,摘酸枣,攒了点小钱,全投资她的精神生活了。
展颜对这些不感兴趣,她的日记本上,只有错题。
“你要看吗?”孙晚秋把杂志递给她,“我从三班借的,你看封面上这个人的红围巾多好看,谁戴谁漂亮。”
如果妈戴这个,肯定是最漂亮的,展颜怔怔看着红围巾,她想,等她长大挣钱了就给妈买红围巾,去市里买。
去市里,要到镇上坐车,早班车五点,市里发往镇上的末班车也是五点,每次爸带着妈去市里买书,就是坐的那个车,奶奶每次都要骂人,连带着那车的司机也跟着遭殃。
反正人家听不到,奶奶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临近阳历年,又下雪了,妈再次住院。
元旦放假前,展颜发现头上长了虱子,这没办法,住在寝室里头一个人头发长了虱子,就能传一群。
“让你奶蘸了芝麻油拿篦子一梳,就掉了。”王静给她传授经验,又有点不敢信,谁都能长虱子,可展颜不能,她干干净净的,又好看,从来不长虱子。
展颜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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