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问。
“也给你盛一小碗。”许则侧过身,防止汤水溅到她。
“谢谢叔叔!”小禾抓住许则脏兮兮的白大褂,“叔叔,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睡觉?”
“我要站岗,如果有危险,我会告诉大家。”
前天晚上的空袭发生在队伍外出接伤员的途中,医疗车刚出发没几分钟,数架战斗机掠过高空,掷下炮弹,他们回头便看见从战地医院里腾起的滚滚黑烟,只能调转方向往可以藏身的位置开。轰炸声一直没有停歇,整块区域的信号都被摧毁,车子行驶了近半个夜晚,最后来到这座小城。
大部分居民已经撤离,留下疮痍遍布的空城。许则一行人带着途中遇到的几位受伤公民,进入城里的一家医院,收拾出几间病房,将伤员暂时安置在这里。
楼下传来汽车声,小禾朝窗外看,虽然以她的身高什么都看不到:“是叔叔阿姨回来了吗?”
“应该是的。”许则说。
难以预计会和院里失联多久,这两天同事们一直轮流外出搜集物资和搭建信号。
将面条装进保温餐盒,盖好,许则蹲下去,问小禾:“要不要抱?”
不知道为什么小禾很粘他,刚刚上楼时已经摔了一跤,许则担心她下楼又摔了。
小禾圈住许则的脖子,被他一只手抱起来。许则拎好餐盒,在小禾‘飞机起飞呜呜呜’的播报声中转过身,往厨房门口走——抬眼时蓦地看见门边站着一个alpha,个子很高,逆着光看不清面容。
不需要看清脸,许则也可以一眼认出对方。
“是真的飞行员!”小禾指着alpha那身空军作战服,惊喜道。
许则抱着小禾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陆赫扬走到面前,他才迟缓地反应过来一点,张了张嘴,叫他:“上校。”
陆赫扬看了许则几秒,提过他手里的餐盒,说:“走吧。”
去病房的过程中,小禾趴在许则肩头看陆赫扬的侧脸,最后鼓起勇气问他:“叔叔,你是开飞机来的吗?”
“开飞机太危险了。”陆赫扬说,“是走路来的。”
小禾信不信不知道,反正许则是信了,他立刻问:“为什么?”
陆赫扬朝停在医院大楼外的那辆军用车抬了抬下巴,转过头问许则:“真的看不见吗。”
“……”
小禾的奶奶在撤离过程中腿受了伤,目前只能躺在病床上静养。许则扶她坐起来靠在床头,将碗和筷子递给她,又帮小禾在病床边支起一张小餐桌。
当下的境地里能同时看到医生和军人,是件让人十分心安的事。小禾的奶奶问陆赫扬:“是来接我们的吗?”
“是的,很快就可以转移去军区中心医院。”
离开病房前,许则回过头,奶奶还端着面没有动筷,只微笑着看小禾在吃面。小禾吃了两口,直起身,悄声说:“奶奶,飞行员叔叔说他是走路来的,但我看见车就在门口。”
“叔叔可能是在跟你开玩笑。”
走廊尽头的窗玻璃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阳光模模糊糊地照进来,许则把窗户打开一点。
从那天晚上与陆赫扬告别后许则就时常陷入怀疑,怀疑陆赫扬恢复记忆这件事是自己做梦时杜撰出来的,但幸好有证据,书包里的那朵栀子花,虽然最后它还是枯萎了。
现在更好了,只要看一看陆赫扬的眼睛,许则就能得到放心的答案。
只是那双眼睛里有非常明显的血丝,许则注视着陆赫扬的脸,观察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和下巴上隐约的胡茬——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陆赫扬这种样子。
整条走廊空荡,没有别人。许则朝陆赫扬靠近一点,伸手摸摸他的脸:“最近事情太多了吗?”
“只做了一件事,不过有点难,所以没有休息好。”
“解决了吗?”
陆赫扬揽住许则的腰,低下头搭在他肩上:“嗯,解决了。”
其实还想问陆赫扬是不是被调来西战区支援的,为什么没有带任何士兵,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可陆赫扬看起来实在有些疲惫,许则没有再继续提问。
“池嘉寒说你签了首援医疗行动队的同意书。”
“嗯,本科毕业的时候签的。”许则猜池嘉寒一定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会去联系陆赫扬。他说,“那时候很迷信,觉得自己如果可以多救一些人,外婆也许会好起来。”
然后他很淡地笑了一下:“虽然后来外婆还是去世了。”
陆赫扬抬起头,看着他。
肺移植手术过后的第四年,叶芸华的心脏开始出现问题,在黄隶岭的安排下,她被转入195院进行治疗。两年后,许则才读完一年硕士,叶芸华便离世了。
她去世的那天早上,精神意外地好,吃了很多,话也变得多,并且一直在等许则来看她。见到许则后,叶芸华拉住他的手,高兴地说:“媛媛要来接我了,我要去好地方了。”
许则无法描述那时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他问叶芸华:“外婆,我能不能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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