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以来,他都恍恍惚惚如在梦中,有种极不真切的飘飘欲仙之感。
他心心念念十数年的人,真的亲自来到了他面前,告诉他她要嫁给他。
每每梦中惊醒,他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心疯了才敢做出这种疯梦来肖想她。但是那日会仙楼中分别时,漪娴确实将自己母亲留给她的一枚玉佩赠给了他当作定情信物。
他慢慢张开五指,望着手心里的那枚象牙色玉佩,望着上面刻着的漪娴的生辰八字和乳名,许久之后才相信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真的得到她了。
徐世守抬眼打量了番窗外的天色,发觉已到了东方泛白的时辰,他没了睡意,索性穿衣起了身。
在城东的街坊里,他有一处风致极优美的园子,因园内有高楼名为雪萼楼,故此园即名雪萼园。漪娴那日跟她说,她今天要进宫给太后请安,晚上陪他用晚膳,地方随他自己选。
于是他从她说完这句话开始就在心中不停盘算该在哪里见她,最终选定了雪萼园,又好几日前就开始苦思冥想怎样收拾这园子,该设什么茶水点心膳菜来等她用膳,又从漪娴的乳母那里打点,暗中打听她平日里爱吃些什么。
邱姑拢起袖子,将手心里的那枚粗粗的金镯子递到漪娴面前,努了努嘴:“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竟直接托人把这镯子送到我屋里的炕上,我连退都无处退。”
漪娴放下手中的书卷,拉过乳母的手,将那镯子戴到她腕上去,神色淡淡:“他既有心给,您安心收着就是了。姑娘嫁到别家去,乳母跟着过去了,在谁家不是当半个主子长辈过的,只不过从前我没用,在太原时候他们家不拿我当正经夫人尊敬,也就连您也不尊敬了。”
听她说起从前的事情,带的邱姑眼眶都有些泛红。她安慰道:“何性荣已奉命带着小厮们去了太原,收拾了姑娘的妆奁细软物件回来,从此咱们就和太原断了个彻彻底底,日后再也不想这脏臭的人家了。”
何性荣是邱姑的丈夫,邱姑当年随漪娴嫁到太原,她和她的男人一家子自然就是陪房的人口。漪娴这次回上都,因念乳母一家也数年不曾回来探亲访友的,便将他们一道带了回来。
漪娴和离之后,她还有些东西留在太原没带回来,陆家就打发人去取,因要论对太原和奉恩将军熟悉,所以就让何性荣去了。
送何性荣一行人走前,许观音还道:“我们姑娘的嫁妆金银,不必想也被他家挪用的差不多了。仔细啰嗦起来又要麻烦,我们便不去细论了,权当破财消灾罢。不过把我们姑娘平日近身用着的东西给取回来,取不回来的,倘或不是什么实在要紧的东西,我们也不要了!不过你回来时务必和他们立好了字据说了清楚,没得再说我们家偷拿了他们家的东西,日后拉拉扯扯又是没完没了的,平白让人恶心!”
乳母既说起这事,漪娴也点了点头:“辛苦何叔了。”
邱姑连忙又摆手:“他一个粗人蛮夫,给姑娘做事,是我们家修来的福气,谈何辛苦不辛苦的。不过——”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取了把玉梳给漪娴梳散了头发,预备伺候她早些就寝,“徐侯的确待姑娘是极用心的,连您身边伺候的妈妈们都尊敬三分,这是爱屋及乌,更不提日后姑娘嫁过去,他怎样捧着供着呢。”
“但愿如此罢。”
漪娴极轻地叹息了一声。
翌日她再度入宫向皇太后复命,这次皇后正好也在,不过并没有外人,漪娴便当着皇后的面直说了。
“太后恕女儿不守礼法在前。女儿不孝,还不曾同太后母亲禀报便已和外男私定了终身,求太后母亲成全,来日为女儿赐婚。”
皇后猛地一下睁大了眼睛,下一瞬却又很好地收敛了自己堪堪就要震惊到失态的神色。
可是皇太后面上并无惊讶之色,反而十分从容地向漪娴招了招手:“谁家的儿郎,把他的生辰八字庚帖拿来我看看。”
漪娴从袖中取出一张红色的书帖,恭敬地递到了云芝手里,云芝又转呈给太后。
太后只是象征性地翻开看了一眼:“是个浓眉大眼的好孩子。你既喜欢他,等明年三月四月你表姐生产了,我借着开恩赏赐的由头一齐给你赐婚了就是。在定下喜日子来,好生办一办婚事,约莫六月七月的你们就成婚罢。”
“女儿一切都听太后母亲的安排。”
等淀阳郡君走后,婠婠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母亲,喃喃道:“为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抽个空劝劝母亲别再执意于用婚事来拉拢徐世守,漪娴却已经和他定好了终身。
速度快得几乎让她无暇应接。
太后白她一眼,冷笑道:“婠婠,不许用这种眼神看着你母亲!母亲谋划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要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女儿,真是我的儿媳,这深宫里我才懒得管你呢,只由着你被底下的六宫嫔妃生吞活剥了!她替我做事,我也没亏待她,该给的封号赏赐都给了,人前人后都给她体体面面的。”
婠婠拭了下眼角的泪:“可是漪娴根本就不喜欢徐世守,您让她嫁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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