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整个江淮注定无眠。
程邛道预备于六月十八日在扬州拥护被封在金陵的康王晏投称帝,自立小朝廷称南魏,实则自己把控局面、建立一个和魏朝分庭抗礼的局面。
他亦令晏投册封自己为南魏的护国大元帅兼国师一职,细数当今皇帝的种种过错,称他杀二殿下燕王、废前太子再加之杀齐王等等皆是受奸人蒙蔽之举。
这夜,程邛道同自己的心腹们在江都新建的伪朝皇宫殿内商议战事。
“元帅,彭城守军数日来按兵不动,晏珽宗坐镇其间士气大涨,恐怕一场大战是要近在眼前了!”
程邛道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泰然自若地笑道:“随他守去罢!至多二十日,本帅担保他就再也守不动了,届时本帅再发兵一路沿长江攻至九江、武汉,真真正正把这大魏的大半江山拢在自己手里,还怕他们不成?”
虚坐在主位的傀儡皇帝晏投呐呐地开了口问道:“国师妙计矣!只是孤却不知,国师为何笃定晏珽宗至多还能守二十日?”
程邛道悠哉悠哉地饮了杯酒,并不理睬晏投,倒是一个他的心腹上前拱了拱手笑道:
“陛下不知,这些年国师大元帅苦心经营良久,彭城、滁州、灵璧等地的粮草官具有我们大元帅按插进去的眼线。
每岁江淮之地上贡军粮,其中一半是掺了鼠疫剧毒的毒粮,只是这些粮草平时几乎不会被拿出来给将士们食用,因为咱们自己的粮草官调运粮食的时候会悄悄把这些压在库仓里当作储粮。
如此年年岁岁积攒下去,恐怕这些城里的储粮都被一步步替代成了咱们国师大元帅为他们精心准备的毒粮了!
现晏珽宗广调兵马,粮草开支巨大,咱们安插在其间的粮草官再悄悄一股脑将这些毒粮抬上来分给各路军队人马所食、且战事紧张,他们也未必会有精神在粮草上多下功夫排查,想来要不了多久,整个彭城都会被瘟倒了!”
晏投虽被程邛道的张狂态度给惹怒,但面上并不显露半丝不满,反而拍手称快:
“国师真乃孤之臂膀也!”
“本国师冷眼观魏之军马将才,唯一可以之为敌者不过晏珽宗一人罢了,等晏珽宗部下被本国师屠戮殆尽,本国师欲兵分两路,另一路直接北上攻入皇都、直取晏招首级!”
当今皇帝单名招字。
程邛道心中愤愤:他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可是晏珽宗却连檄文都没发出过一封,显然是根本没拿他当回事!
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外面响声震天,如惊雷炸裂在天际,而后便是不绝于耳的厮杀之声。
一个浑身浴血、后背还被插着半截箭矢的程家守兵连滚带爬入殿内叩首:
“国师大元帅!大事不好了!灵璧徐世守破广陵城、攻进来了!”
程邛道慌忙起身:“汝欲诓我耶!徐世守如何能入广陵!你们这些守军都没吃饭、都是死人吗!”
……
此时的淮阴城亦是杀声震天。
淮阴本就是被程邛道侵占之城,所以他布防在这里的兵力也是最多的,倘若不是为了立晏投称帝之事,程邛道根本就舍不得贸然离开淮阴城。
但这座他精心布防的铜墙铁壁不过半夜就被晏珽宗亲自率军攻下。
今夜点兵之前,晏珽宗再三嘱咐三军:“城内女子不论是否受降,只要不反抗者,一律不得杀辱;男子有不受降者杀无赦。程邛道叛军、不论是否受降皆杀之!”
他这阵子杀红了眼,几个时辰之内程邛道布置在此的五万余士卒皆被坑杀尽,满城血腥、残肢遍地。
江淮水系密集,今夜之后的大半江河都被人血染就了猩红。
晏珽宗将收复回来的淮阴交给方上凛暂行看管、打扫战场,他领着两千骑兵精锐星夜直奔广陵而去。
这一夜,他辗转数个战场,将整个江南道都给踏了个遍,自己都数不清胯下的战马究竟跑了几百里远。
至广陵时,徐世守将被捆成粽子的一干人等交给晏珽宗清点。晏投、程邛道及其家眷亲信等具在内。
晏珽宗淡淡点了个头:“速将他们押解回京,即刻启程,一刻不得耽搁。”
徐世守有些惊讶,按他以为,他觉得太子爷肯定要先就地审问出什么来才舍得将他们送回皇都,毕竟这样能向皇帝邀功更甚,其实犯不着如此着急。
从更阴险的角度来说,他们先审一遍,那么程邛道嘴里要是能吐出些什么同他有勾结的朝廷官员的名单,这个名单也是由他们说了算——是一个绝佳的排除异己的手段。
谁惹太子爷不痛快,太子爷就把他一家老小的名字加上去,谁知道皇帝陛下拿到这份名单还会不会细细审查一遍呢?
“六月廿二是本王的立太子大典、本王还得回京向君父复命,岂有空闲与此等鼠辈多嘴?”
徐世守俯首:“是!”
六月十八日清晨,晏珽宗的刀狠狠掷在了金陵城下,没入了城墙内三寸的深度。
金陵军守卫将军自知死罪,在晏珽宗还未进城时就携一家老小投河自尽了。
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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