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墓之君的身躯残破不堪,柔韧的身躯被绞扯撕烂。
巨人王更已不成人形,他的小腹被完全撕开,五脏六腑被尽数掏空,掉落在冰面上的心脏犹在有力地搏动,仿佛它还生活在身体里,还在为身躯的战斗输送血液与力量。
殊媱只觉得,这两尊旧神是在互相千刀万剐,谁的血肉先被剜尽,谁就落败。
肉片与残肢在空中一片片飘下,堆积成山,将所有的冰窟尽数塞满。
殊媱战意坚决,并未退缩,她振翅而起,聚起炽热的龙息,朝着灰墓之君喷吐。
殊媱觉得,这是她一生中最灿烂的时刻。
父王死去,大灵乾树枯萎,压抑是为了刹那的灿烂陈铺,她击碎了压在胸口的石头,对着旧日的邪神发出宣战的咆哮。
只是,殊媱也心知肚明,凭她现在的力量,注定会以失败告终。
……
死灵雪原之外,苍碧之王无暇抽身,它正喷吐着龙息浇洗被死灵黑暗污染的山岳,阻止黑暗侵入真国。
魂泉与司暮雪负伤,并未妄动。
伤势最重的宫语犹在沉眠。
她睡了很久都没有醒。
对于她这样的顶级高手来说,沉睡这么久是不可思议的。
但宫语并非昏迷,而是陷入了一个荒诞的梦境,梦境里,宫语一直在下坠、下坠,她周围的景色也在不断变幻,从冰河时代到灭世之灾降临,从神浊横流的荒古再到群龙起舞的年代……她像是在一条逆流的时间长河中回溯,寻找某一个最初的点。
那是比原点更原初的点,是一切时空与秩序发生的。
宫语无法脱离这种下坠感。
同时。
王主城。
灵根已随着风飘了回来。
灵根的失而复得令许多人感到欣喜,只是,灵根中蕴含的力量无一例外遭受折损……往日的修行付之东流,俨然要重头再来。
“六百余年修道,只是换这样一个结局么?”
仙邀感受着空空如也的血之灵根,轻声慨叹。
对于真国的修道者来说,灵根就是他们的气海,他们将绝大部分真气都寄存在灵根之中,如今,灵根被神明借去使用,其中的灵力也几乎被消耗殆尽,还给他们的,只是尚有些神奇的空壳。
“我倒觉得还好。”初鹭说。
“你是忆之灵根,修道也不过半载,当然无法体会我的痛苦。”仙邀没好气道。
“我怎么不能体会了?”
初鹭辩驳道:“我小的时候,想攒私房钱,我辛辛苦苦攒了三年,好不容易将存钱罐子塞满了,却被娘亲发现,给抢了去,三年努力一场空,我当时伤心的要死。”
仙邀听她这么说,心里也好受了些,不由问:“你攒钱做什么?”
“攒着将来成亲时候用啊。”初鹭嘟囔道。
“嫁人?你从小就想这个?”仙邀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妹妹。
“是啊,小时候,我陪长辈们出去逛街的时候,偷买了几本故事书,上面讲了许多神仙眷侣的故事,我看了之后颇为羡慕,就很想成亲。”初鹭如实说。
“偷买?”
“嗯,就是我先把书偷走再将钱偷偷塞到摊位上。”
仙邀也不知道如何评定这个妹妹,只是说:“你的婚事是由你长辈定的,不由你做主。”
“所以初鹭离家出走了呀。”初鹭理直气壮道。
“……”
仙邀无言以对,这么多年,她从未想过成婚的事,所以也无法理解妹妹的心情。
“姐姐,你以后是不是就要从头开始修道了?”初鹭问。
“或许。”
仙邀已感到疲倦,但除了修道之外,她似乎也无事可做。
“那姐姐还能变回以前的样子吗?”初鹭又问。
仙邀依旧保持着少女的形态,年龄、模样皆与初鹭相仿,只是要更清艳幽冷一些。
“我是依靠花之灵根变小的,必须依靠花之灵根变回去,但……”
“花之灵根彻底消失了吗?”
“嗯。”
“那姐姐怎么还这般貌美如花?”
“真土。”
仙邀不太想和这个妹妹说话了。
“要不姐姐来做我的同窗吧,这样我们就可以一同修行了。”初鹭再度提议。
“同窗?”
“嗯,你也来拜入我家师父门下,我们一同重修道术。”初鹭说。
仙邀想起了那个被她追杀的少年,纤眉一点点蹙起:“你不如杀了我。”
“哦……”
初鹭也没有勉强,只是自言自语道:“师父人很好的,也很厉害,姐姐尝试过了说不定就会喜欢上的。”
仙邀不想理她。
这位曾经的真国第一神女盘膝静坐,安抚灵根,待她气息匀稳后,抬首看了眼天空,眸中再度浮现忧色:“为何今夜还没过去?”
按照时间来说,长夜早该结束了。
可是,太阳迟迟没有升起,整个真国始终被黑暗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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