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感觉。
每每回想起来,她都会觉得有虫子在皮肤下面爬动。
之后的记忆似乎被她刻意忘记了,她唯一的印象只有痛苦,总之,后来蛊娘死了,弟弟死了,她是被师尊救下的,最后清醒的画面是看到五彩的大蛾飞满天空。
之后她去祖师山,与弟子们一道修行,数十年的静修令她心情平静,逐渐将过往的仇恨淡忘了。
直至今日,她终于想起了自己忘掉的是什么。
那天,她跪在一袭黑袍的师尊脚边,恳求她将自己带走,带离这地狱。
师尊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眼神,摇了摇头,:“可惜你不是孤儿。”
她听了,怔了一会儿,随后提刀走入了房间。
回来时她满身鲜血,重新跪在师尊面前,虔诚道:“现在是了。”
她本以为她永远不会想起这些。
一旦想起,回忆就似利剑将她击穿,过去所有的温柔善良怜悯都变得虚伪起来,更像是某种下意识的赎罪。
贺瑶琴立在原地,呆滞许久。
黑袍女子在等她回答。
“没有了。”
贺瑶琴的神色复归平静,她掀起裙摆的前襟,跪在地上,行礼,道:“师尊于我恩重如山,弟子当为师尊赴汤蹈火,至死不渝。”
黑袍女子这才点头,似是满意了她的回答。
启程的时候到了。
古老的钟声在灰殿上方响起,所有人一同抬头,无数魔灵的影子在天空浮现,密密麻麻似昏鸦蔽空。
风从井下吹起,掀开了黑袍女子风衣的兜帽,深红的长发流泻而下。
弟子们意外地发现,师尊原本空洞的眼眶竟已复原,看不见半点伤痕,过去萦绕在她身上的衰颓之色也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凌驾众生的神意,她似又成了当初那位倾倒凡尘的神女,道法通天,曼妙绝伦。
“恭贺师尊大道有成。”
弟子们齐齐下跪。
不久之后,他们一同消失在了古井边,再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孽池边,一位同样是黑袍红发的神女坐在悬崖干枯的岩石上,眺望着暴雨中的茫茫大湖,用她唯一的眼眸。
一柄漆黑的剑横在她的膝上,那是赞佩神女之剑。
她对着湖心挥了挥手。
这是无声的、永不相见的告别。
……
神域的暴雨渐渐停下,山中的雾也缓缓散去。
山雾消散之前,小禾与慕师靖寻遍了王庭的各個角落,没能找到任何的出口,她们只能在观音像下干等着。
小禾靠着神像抱膝而坐,甚至没有动用真气去挡雨,她的红裙被浇湿,贴在苍白的肌肤上,少女眼眶微红,布着血丝,似乎哭过。
这几个月在一起的时光太过温馨甜蜜,以至于让她险些忘了分离时的痛苦,直到此刻她才回想起来,唯一不同的是,当初陪她倚窗看雪的是楚映婵,如今陪她淋雨的是慕师靖。
慕师靖看着小禾伤心的模样,想安慰两句,可话到唇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先前暴雨中,林守溪压着她‘相信我’时的眼神,她知道,这句相信我并非是敷衍与鼓励,而是真心实意的,当时他的眼神如此坚毅,令她不出半句讽刺的话语。
她也相信他。
是了,魔门道门之争早已作古,自己为何总盯着他不放,冷语相向呢?
慕师靖想不出原因,她就是想要欺负他,她想起了幼年在道门堂的经历,那时候她同样不理解为什么总有男弟子要去故意招惹女弟子,譬如在上课时扯她们的后襟,用笔杆戳她们的后背,或下课时抢夺她们的笔墨纸砚或其他心爱之物,让她们去追,她觉得这很无聊。
当然,从来没有人敢欺负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道门师尊的亲传弟子,是同龄人里的第一,也是未来的天下第一。
也许,她也一直在渴求一个对手吧……
她忽然对小禾生出了一丝愧疚,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愧疚。
两人很久没有话。
雨停之前,谷鸣自尽了。
她们试图去拦,却没能拦下,少年倒在雨水冲刷不去的黏稠血泊里,口中喊着妹妹的名字,至死没有将眼睛阖上。
终于,雾气消散,小禾与慕师靖翻过观音像矗立的断崖高墙,去往了海域的方向。
另一边,林守溪又做了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坐在云空山的白玉广场上,白裙如雪的楚映婵坐在青色的莲花座上,为众人讲座,他静静地听着,小禾与慕师靖坐在他的左右两边,她们两人似听困了,都趴在他的肩上睡觉,楚映婵冷冷地投来视线,他正襟危坐,吓得不敢动弹。
很久之后,洛初娥唤醒了他。
洛初娥帮他恢复了记忆,他道谢之后,依依不舍地走脱了那个梦境。
可醒来之后,林守溪却是吓了一跳。
他置身在一片洞窟里,眼前是意欲对他下杀手的谷小如,谷小如跪在地上,红绳穿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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