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溪总有滔天恶胆也不敢胡来,写得很是规整,唯有最后一句告别的话语韵味悠长。
“此次一别,不知何时相逢,希望再见时冬日还未过去,积雪还没消融。若是错过也无妨,赏花看月也别有欣喜,师父之于弟子,如膝上剑,锦绣榻,失之则不可安寝,弟子愿永随师父,为庭前客,峰下徒。”
楚映婵又怎会看不懂呢,她甚至都能想到林守溪写这段文字时的情态了,她秀丽的眉幽幽蹙起,轻轻摇首,将纸折好,收入怀中,只是轻声责了一句:
“真是胆大妄为。”
时间刻不容缓,她飞快读完了信,也未逗留,立刻赶往神域,只是动身之前,灰碑又有动静。
一个叫‘谷小如’的名字闪烁了一下,摇摇欲灭。
她将灰碑留在湖崖上,没有半点懈怠,跃入了巫祝湖的中央,穿过雷电密集的雨云,从高空飞跃而下。
她离开之后,大师兄前来取回灰碑,两个弟子跟在他的身边。
“师兄,不要太担心了,师父说过,此行之后,她会将最有悟性的收为贴身弟子,亲自培养,等师尊回来,这人选非你莫属了。”一名弟子安慰道。
“是啊,本来贺师姐与谷师兄尚有一争之力,但他们非要孤身涉险,可惜了……”另一名弟子也说。
大师兄没有回答,他看着灰碑上尚明亮的贺瑶琴与谷鸣,沉默不语。
他在湖畔盘膝而坐,任由暴雨冲刷衣裳,只是静静地盯着灰碑看。
不知过了多久。
正当大师兄准备离去,贺瑶琴的名字也开始闪烁,伴随着的,是她利用灰板传递出的一行字,字迹杂乱不堪:
“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都死了吗?这是哪里,你们要去哪?为什么这么看我,梦,这一定是梦,醒过来就好了”
“为什么醒不过来?假的,一定是假的!不……不要……不要过来,这是什么地方?放过我,放过我……我不要去那……不去啊……啊啊啊啊——”
灰碑之时文字,但看碑之人却像是听到了真实的嘶喊,片刻之后,贺瑶琴的名字熄灭,身后的树上,昏鸦不合时宜地张口,抖下几声嘶哑的鸣叫。
……
神域。
楚映婵身影才及海面,便透过滔天巨浪,望见了远处的人影,她心生警鸣,二话不说,一手拔出黑尺,一手抽出雪鹤缭绕的长剑,黑白双色的剑光掠过半阴半晴的海面。
余光里,楚映婵瞥见了躺在沙滩上的身影,那是林守溪,他昏迷不醒,身体半浸海里,似乎在做什么梦。
“你怎么来了?”谷小如冷冷地问。
问话声刚起,剑光便已将她的双瞳照亮。
神域在一年前曾崩毁过,那场崩落里,白骨巨树的荒原变成了血池,灰殿旁的群山也粉碎着坠入深渊,神域的主人死去,法则毁灭,一切都被夷为废墟。
一年之后,这里才渐渐趋于稳定,但这里的法则之力比之镇守在时已不可同日而语,若是过去,她将李文修杀死,会直接遭万雷加身而亡。
此刻,这位风姿绝尘的白裙仙子手持利剑,夺命而来时,黑云中的雷电也只是威慑性地响了几声。
这位白裙仙子远比谷小如想象中强大,哪怕神域破损的天空已经弥合,所有人的境界都被压制在了仙人之下,但这一剑斩来时,谷小如拔剑去挡,依旧被毫无悬念地斩飞了出去,手中的宝剑断为了两截。
浪水翻涌,沙石激溅,楚映婵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将林守溪抱起,她飞快探查了他的状况。
昏迷之时,林守溪嘴巴翕动,似在说什么,楚映婵凑近去听,隐隐约约听到他在‘楚……楚……’地喊,白裙仙子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心想,他又在做什么坏梦了。
不过幸好,他只是昏迷,没有大碍。
楚映婵将林守溪放下,挽剑朝谷小如走去。
林守溪躺在地上,嘴唇还在动,用极低的声音把话说完了:“初……初……洛初娥……帮我……”
幸好,此刻的楚映婵已专心对敌,没听到这句话。
风雨如晦,雷电交加。
谷小如手持断剑,横于身前,她的周身白雾缭绕,彷佛不可捉摸的时间。
“你是什么人?”楚映婵冷冷地问。
“我是这里的主人呀。”
谷小如理所当然地说,她虽只有一柄断剑,却是浑然不惧,反而认真地打量着楚映婵,如见故人般笑道:“楚仙子,好久不见呀。”
面对着言语热络的少女,楚映婵没有应答,她只是立在林守溪身前,拔剑去守。
雪鹤的虚影在她的裙袍与发丝间缭绕,翩然出尘,她凝视了谷小如片刻,谷小如始终挂着诡谲的笑,仙子也不再犹豫,身形瞬掠,转眼到了谷小如面前,一剑递出时,剑芒将少女的每一根寒毛都照得明亮。
谷小如以断剑去挡,几声击撞之后,她再度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手中的断剑也只剩下剑柄了。
楚映婵看着她衣裙间渗出的血,感到了不对劲,问:“为何不反抗?”
“反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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