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庭走得晚, 俩人的谈话又不愉快,齐鸢回到屋里后心绪翻腾许久, 后来他躺着, 听着打更的声音一遍遍响起,直到天亮也没闭上眼。
常永一早过来伺候,瞅见齐鸢的脸色怔了怔, 随后躬身道:“少爷, 洪县尊早上差人过来递话,说扬州城外一切安好, 公子安心回书院读书便可。枫林先生也已知道了, 先生差小的今天去码头问问这两天船, 说是这几天就走。”
洪知县这么说, 那多半是城外的流民散了, 又或者是谢兰庭给他吃了安心药。
齐鸢这两天提心吊胆,一直在想万一扬州城被困了,自己当如何应对。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多少松了口气。虽然他心里清楚, 那数万灾民形成的威胁并未消失,刀已然握在了谢兰庭的手中, 是要对内还是对外,只看那伙人如何谋算了。
自己当下要紧的,还是设法参加制科考试。
齐鸢收回思绪,见常永还站那没动,稍稍挑眉:“还有事?”
常永嗯了一声, 吞吞吐吐道:“那个……少爷,公子说……小的是去是留, 全凭少爷做主。”
齐鸢既然知道了常永是谢兰庭安排进来的人, 必然心有芥蒂, 不肯再用他。可常永打心里想跟着齐鸢。
齐鸢虽然不像以前一样,爱跟小厮们混在一块杂耍玩乐,但他聪慧理智,赏罚分明,有时在大事决断上,齐鸢比齐方祖这个老爷还要靠谱。
但自己的身份实在尴尬,况且以前将小少爷行踪事无巨细告诉别人,细究起来已经算卖主了。齐鸢眼里容不得沙子,如何会留下他?
常永越想心里越没底,干脆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齐鸢看他一眼道:“我如果想让你走,你跪多久也没用。我要打算留下你,你这一跪就是多余。起来回话。”
常永听小少爷语气淡淡的,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歧视,不敢狡辩,连忙爬起来。
齐鸢问:“你在齐府多久了?”
常永:“三年半。”
齐鸢:“三年半……当时齐府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小的不知,”常永大概得了谢兰庭的允许,作了个揖,一五一十道,“小的原是武安侯府的下人,六年前小侯爷发酒疯,将小的打了个半死,幸而谢公子路过救了小的一命。后来小的被谢公子买了过去,随军伺候。三年半前公子回京时,半道打发小的来了齐府。”
他想了想,又道,“小的来齐府的时候,大公子刚成亲不久,府上正缺下人。”
齐松成亲后没多久便去了岳丈那边,府上得力的丫鬟小厮自然得多带两个,小纨绔从小娇养着,身边伺候的人只肯多不肯少,故旧就是那时候,常永混了进来。
谢兰庭让他看顾齐方祖,常永却在老夫人面前得脸,其实是因齐方祖孝顺,如今齐府里外还是老夫人说了算。
常永在那边当差,对这一大家子的底细都能摸得清楚些。
齐鸢点了点头:“接下来聊聊你们公子……”
常永愣了下,抬脸看过去。
齐鸢面色淡然,看他一眼:“他既然敢留你在这,就不怕我打探了。估计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也早得了嘱咐吧。说吧,把你能说的部分,都说出来听听。”
齐鸢对谢兰庭知之甚少,索性让常永从当日被救开始说起。他偶尔会打断,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比如谢兰庭穿的什么衣服,平时给下人什么奖赏,又或者这人私下发火的样子……
虽然常永肯定会隐瞒一部分,但对齐鸢来说,听到这些已经够了。常永嘴里的谢兰庭,比齐鸢看到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祸国妖色要接地气的多……
常永边说边觑着齐鸢的脸色,直到外面有人敲门,齐鸢才抬了抬手,让他停下。
外面敲门的是大丫鬟银霜。
“少爷,后门那有个人非要见您,他说您一看这个名帖便知。”
齐鸢让人进来,看到银霜手里的名帖挑了下眉,能给他递帖子的,除了书院里的师兄便只有几个纨绔兄弟了。但这名帖粗劣,显然不是他们会用的。
银霜也心下生疑,道:“听门子说那人个头挺高,长得五大三粗的,脸上有块疤,说话也不是咱这儿的口音。”
齐鸢听她描述的人,更跟自己认识的对不上号。他把名帖打开,目光一扫,落在了署名上。
那署名只有一个字,喧。
齐鸢怔了一瞬,随即猛然明白过来:“他在哪儿!快!带我过去!”
是李暄!
李暄当日被谢兰庭放走后,从上京喊冤改为了南下寻找忠远伯的踪迹,齐鸢曾请他打听方姨娘的下落,如今他突然到扬州,莫非是有方姨娘,甚至父亲的消息了?
齐鸢健步如飞,几乎小跑着到了后门上。
外面果真站着一个高大的汉子,看模样四十多岁,断眉,脸上有块疤。齐鸢愣了下,又细看那人身形,随后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大汉笑着冲齐鸢拱手:“小少爷。”果真是李暄。
齐鸢支开门子,又让银霜在远处看着,这才走到大汉跟前,好奇地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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