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禅先生赠了我一幅家传名画。”老先生站在船上,亲自从包裹中取出一幅画卷,交给齐鸢,“此画为董源真迹,你我师生多年未见,为师手边没像样的礼物,便以此画赠你,你拿去玩吧!”
齐鸢愣了好一会儿,才将那幅画接住。
他没有告诉枫林先生,自己那晚也在得月馆。其实那天他对这位老师的印象很不好,幽玄故意设计刘文隽,最终目的却是为了自己,想也知道这人不怀好意——自己制艺再好,如今也只是刚刚考过了扬州府试。在高手云集的望社里,一个府试案首还不值得被人如此重视。
可那晚枫林先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齐鸢当时便以为老先生大约厌烦小纨绔,所以并不关心这些。但是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老先生却一次次偏向自己,为自己说话。
现在老先生更是以命画相赠,让自己拿去“玩”,显然还是拿自己当孩子呢——那个会调皮捣蛋,会做打油诗的小纨绔。
“先生……”齐鸢茫然地喊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先生却笑了笑:“你这孩子又要哭鼻子了?丢不丢人,都考出案首了还这样……”
齐鸢无奈一笑。
“我回去看看你师娘,你师娘这身子骨……哎,也就是在你家休养的那几年好些。”老先生说到这摇头打住,又咳了一下,提高声音,“你们快回吧!别在这站着了,风大伤身。走,走走!”
说完不耐烦地挥手赶俩人走。
齐鸢只得退后几步,不知为何,他又突然想起了老太傅——自己也已经六年没见恩师了。
“学生拜别先生!”齐鸢眼眶一酸,在江边长长一揖,“先生千万多保重!”
船家长杆一撑,客船缓缓离岸。枫林先生仍旧站在船尾,声音哽住,长叹一声:“鸢儿啊……”
却只是喊了一声名字,什么都没说。
一直等客船走远,齐鸢才跟孙辂往回走。
孙辂看他情绪低落,想了想,故意道:“若让老师看见你这样,估计乃园的醋坛子都要打翻了。嗯,乃园的师兄弟们要三月不识醋味。”
“师兄……”齐鸢果真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
虽然孙辂说的也对,当日玲珑山下,褚先生就因为齐鸢四书太好而郁闷过,因为齐鸢的四书不是自己教的。
想到褚若贞,齐鸢的心情又起伏了一番——自己已经助乔景云当上了社首,这次金陵之行终于可以结束了。事情比想象地要顺利,现在只等谢兰庭出现后,让他找人给办一张路引,以便自己从金陵直奔京城。
那自己今晚便要跟齐方祖坦白吗?
这次自己一去不返,乃园的师兄们结社怎么办,自己是不是要跟孙师兄解释一下?
桂提学那边要怎么说?府试案首明年一定能补生员,无论如何,要请桂提学为小纨绔留下生员身份。
齐鸢回到客栈后依旧心神不宁。夜半时,他突然被噩梦惊醒,失了睡意。
齐鸢索性披衣坐起,继续琢磨回京的事情。
一痕弯月遥挂天际,齐鸢思绪飘远,又忍不住想,此时远在京城的小纨绔在做什么呢?小纨绔自幼便讨所有人喜欢,他交友甚广,亲人宠溺恩师爱护,朋友们更是愿意为他两肋插刀。
与之相比,作为小才子的自己,似乎并没有惹人喜爱之处。
自己这么多年,唯一交了一位朋友,却又时近时远,亦友亦敌。也不知道在谢兰庭眼中,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兰庭应当会帮自己吧?
这么多天没见了,这人现在在哪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1]这首诗是引用的钱福的《题观景亭》。
钱福是明孝宗时的状元,淡泊名利,当了几年官就退隐归田了,是个很爱狎妓宴饮的风流才子。有两件事大家应该很熟悉。
一是他看上的扬州名妓,嫁给了盐商,他给人题诗“淡罗衫子淡罗裙,淡扫蛾眉淡点唇。可惜一身都是淡,如何嫁了卖盐人”。另一个就是他写的《明日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第77章
总社集会之后, 乔景云开始接手望社各项事务,又是账务交接, 又是组织人评选今年要刊刻的望社文稿, 这下彻底忙碌起来。
孙辂和刘文隽担心家里人记挂,先行回了扬州。齐鸢送走两位师兄,之后便一直等着齐方祖忙完, 自己好坦白回京的事情。
可是没想到眼看归期将至, 齐方祖竟然依旧忙得脚不沾地,连客栈都没回。
齐鸢无法, 只能在客栈等着。这一等便是五天过去, 第五天晚上, 齐方祖终于回到客栈, 跟齐鸢说可以准备准备回扬州。
“这几天爹忙着见各地的掌柜, 也没顾上你。听说我儿在金陵大出风头,你大哥看到有人卖你的书稿,还买了几本回来。”齐方祖喜滋滋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上面赫然写着《扬州齐才子文选大集》。
齐鸢被吓了一跳,接过来翻看两眼, 里面却只有前四篇是自己的,是县试和府试时的答卷。后面的都是拿了别人的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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