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众人质疑齐鸢县试成绩时,真纨绔带着两个健仆路过县衙,故意胡搅蛮缠一顿,把那群考生气得够呛。齐鸢凑巧在酒楼上看见那一幕,印象极为深刻。
再看,眼前的俊俏公子跟真纨绔有几分相似。
王如麟看他这副表情忍不住笑了笑,随后道:“今日一见,贤弟果真是个率真仗义之人。不过这次雅会,幽公子已经跟浙江省提学官讲过,只谈诗歌不论文章,只图风雅不议朝政。大宗师也想看诸位诗稿,于是派我来做誊录。”
他说完略一沉吟,思索道:“不过大家既然觉得此时对评选社首不公,那社首改日再选,如何?”
浙江省提学官管得可是浙江的各位生员。
乔景云身后,几位浙江士子果然面露惧色。事到如今,齐鸢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乔景云没想到幽社首竟然把事做绝,心下暗恨,却也不敢让浙江提学误会分社的子弟倨傲不恭,只能心中将这笔账记下来,拱手道:“既然大宗师如此安排,那一切便按王公子的意思行事便可。至于社首之选,还是看大家的意见吧。”
王如麟微微颔首,唤来侍从,让诸位士子糊名选择。
乔景云已经心如死灰。
其实不是他们分社的人不懂风雅,而是八股作文研习越深,对诗艺修养害处越大。因此许多八股大家并不会作诗,当今之世,文诗俱佳者恐怕超不过十人。
其实数得上名号的,乔景云连五个都数不出来。
而反观对面的江西分社,虽然那些人刚刚也表现出了惊讶,但现在再看,他们却是兴奋居多。
赵文炳不可能不知情!
孙辂原想是来帮忙的,此刻见状,不由也忧心道:“乔兄,你们之中可有擅长诗艺的?”
乔景云见众人已经将票纸交了上去,心知大势已去,颓然地看向身后的几位同伴。
大家纷纷摇头苦笑,对乔景云道:“乔兄,只能听天由命了,咱这里面只有你还做过赋……”
“……就是啊,我编个打油诗还行,六朝诗艺格调萎靡,老师曾特意叮嘱我不可多看。”
“对面的那个黑脸的,似乎是他们江西分社的‘小少陵’,据说赋诗成卷呐……”
齐鸢看看愁眉苦脸的几人,又看了眼对面的黑脸。
就在几人唉声叹气时,上首的幽玄突然轻轻一咳,对众人道:“五十人中,有三十人支持以诗选定社首。如此,我们望社雅会,便以诗会友了。”
巳时一刻,每张席位上都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等物,殿中燃起了清桂香。
齐鸢闻到熟悉的气味恍然一怔,随后低头,弯了下嘴角。
幽玄见局面已定,神色也自然许多,将规则细讲了一遍,最后道:“……大家若没什么疑问,我们现在便开始了。江浙分社的各位可还有不明之处?”
乔景云没想到这人如此不依不饶,怒道:“幽兄……”
“有一点。”齐鸢突然出声。
乔景云顿住,扭头看向齐鸢。齐鸢笑道:“我有一点不明白,幽公子刚刚所说,作诗多者为胜。齐某虽然不擅诗词,但也知道这诗词应当跟文章一样,有好坏之分吧。一首好诗跟三首烂诗,算谁赢谁输?”
幽玄道:“当然要分好坏,今日枫林先生和逸禅先生便是评选人。”
齐鸢摇了摇头:“文章都有不同偏好,说不定这诗词也会各花入各眼呢?到时候大家总不能打一架再说话吧?”
幽玄已经渐渐不耐,却碍于齐鸢跟枫林先生的关系不得不忍着:“若两位先生意见不同,便由在座各位评选,得票多者算胜。”
齐鸢仍旧摇头:“那万一名士佳作曲高和寡,这样岂不是不公?”
幽玄皱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如何!”
“我只是不耐烦听些酸诗,如果能来个速战速决当然更好。”齐鸢叹了一口,皱眉思索道,“不如这样,幽公子命题,各位抢做,谁先做出来,只要两位先生认可,其他人便不得做这一题了。如此便以五题为界,哪个分社先答完五题,哪边便算获胜,如何?”
幽玄还当他要如何折腾呢,这会儿一听,却是正合己意——赵文炳带过来的可都是专擅作诗的,“小少陵”更是因才思敏捷出名。这齐鸢果真不改纨绔本色,一听作诗,竟就不耐烦了。
“如此,当然可以。”幽玄眉目舒展,淡淡道,“那就这样定了。”
齐鸢问:“那我也可以代表江浙士子参与?”
“当然。”幽玄不耐地转开头,对其他人道,“如此,各位听好,我要先出题了。”
他话音刚落,齐鸢立刻“咦”了一声,笑嘻嘻道:“有了!”
大殿之上再次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随后齐刷刷看向齐鸢。
幽玄恼羞成怒道:“齐公子,本社首尚未出题,你如何就有了?”
枫林先生这次也觉得齐鸢过分了点,正要轻斥这个不分场合胡来的顽徒,就见齐鸢扬起下巴,冲他们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不过是前后脚的事情,不信,你说出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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