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济便是去山上搜寻,无论如何都不会料到我反而回到了庄子上。”
这番反其道而行之,的确是个计策。
瘦高个走到前面,捏着齐鸢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问:“你若使诈呢?”
俩人离得近,虽然有面罩相隔,但齐鸢也隐约看出了这人的轮廓,又见对方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恐怕不是纯粹的中原人,便暗暗留意着,嘴上道:“宋时丞相张齐贤也曾路遇大盗,张相云诸盗多是世上英雄,非龌龊小儿能做的,因此与群盗共饮,结纳相识。我虽只是小小儒童,却也羡慕宰相器量,想要效仿一二。”
瘦高个眼光微动,齐鸢便知道这人是知道张丞相的。
只是这群贼寇的老大是那个杀人莽汉,瘦高个说话分量有限。
瘦高个的确知道张齐贤,但他只听说过张齐贤的太平十策,这番与盗结友的典故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少年面皮稚嫩,目色坦然,不是狡诈之辈,应当是真有其事的。
古人之行,今人效仿。倒也不觉得意外。
齐鸢见他已经信了两分,便微微转开脸,挣脱这人的钳制,转身对其他贼寇道:“更何况,各位身上都是有家伙的,又有以一当十的本事,除非我家庄子上私养死士,否认谁打得过你们?若我家有死士,今天我出门还至于被劫到这里来吗?”
“各位义士可以只安排来人随我去取银子,其余人在庄外等着。我若是使诈,你们的人立时便能要了我的命。”齐鸢道,“我求活命,各位求财,如今有两全的法子,大家岂不是都便宜?现在天色已晚,各位自己拿主意吧,再晚一些恐怕官兵就要找来了。”
贼寇们面面相觑,果真聚到一起商议起来。若是杀了这三个人,那他们不过是得了几匹马和一点碎银子,身上还要背着三条人命。若是按这小少爷说的,反而可能得些银两。
若这小子使诈,大不了路上了结了他。甚至实在不放心,等拿了银子后再杀了他也行。
“就按你说的,我们俩人陪你去取银子。”刚刚进去要杀人的贼寇说完,又看了眼厢房,“那俩人没什么用处,我先了结了去。”
瘦高个微微皱眉,想要阻拦。齐鸢心里一急,已经错身挡在了前面。
“万万不可!!”齐鸢心念急转,对贼首道,“那俩人还有用处!”
贼首早已不耐烦了,横刀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是不是故意的?他一个臭屁秀才,怎么就恰有这用那用?你莫不是使诈故意敷衍我门几个!”
他性子粗野狂暴,几个弟兄见他横刀都下意识退后一些。
齐鸢却不退反进,靠近了贼首,一手轻轻按在锃亮的刀面上,凑近了道:“如今时间紧迫,你若杀了他俩,少不得还得料理一番,否则留下痕迹证物岂不麻烦?更何况这俩人还有用。一会儿你们随我离开前,可以故意留些口信让他们知道,这样官兵找来后,询问他们一同,也会按他们的提示走。这样借他们之手将官兵支远,大家岂不是更安全?”
贼首行事向来只求痛快,但也的确惹下不少麻烦,否则他们不至于落入今日境地,竟要打劫路人马匹。他偶尔也会事后后悔,只是自己并没有弯弯绕绕的脑子,也做不了走一步看三步的事情。
这个小公子的主意一个接一个,贼首听着有道理,又看齐鸢言语简明,思虑完备,举手投足间又有一股沉静从容,令人信服的气势,便哼哧道:“你莫要诳我。”
瘦高个见状松了口气,想了想,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忍不住询问齐鸢:“口信要怎么留比较稳妥?”
齐鸢抬头看了看月色:“我家庄子在东边,各位义士可以提示往北去,高邮、宝应等地都行,这样即便有人多疑,也只会想到往反方向试探。东边定是安全的。”
他神色从容,大刀横前也面不改色,只与众人轻声商谈。
贼寇们心里暗暗称奇,心道被绑架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哭闹的有,求饶的有,硬着脾气死扛怒骂的也有,但这番反客为主,为他们出谋划策的却是头一次见。而他们的头头一路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凡是觉得不妥的都宰鸡般了结了,今天竟然能刀下留人了。
他们却不知道,齐鸢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细心留意他们表情动作,揣度着他们的意思说的。
土匪、海寇、妖贼、逃兵……虽然都是持刀横行,但各自的喜好、目的与忌惮的事情却大不相同。
土匪多无赖,欺负弱小良善,若遇到这些人,便不能讲道理。海寇则与多各处官府盘结深固,对官兵并无忌惮。唯有这些士兵既对官府避而远之,又比土匪多些谋划,凡事考虑得周全一些。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