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鄞姗姗来迟,用羽扇遮在头顶,挡着愈来愈密集的雨点,“啧”了声:“还真是这雷雨一下起来,康城就被拿下了?”
谢征没理会他,驾马继续往城内去,吩咐麾下部将:“大军进城后,不得祸乱百姓。”
众部将纷纷抱拳应是。
……
那汇聚在康城上方的雷云,最终是变成了一场下了一天一夜都未曾停歇的暴雨。
室内明烛高燃,谢征赤着上身,紧实的肌理在昏黄的烛火下愈显块垒分明。
他后背有一道横贯整个背部的斜长伤口,伤口首尾部分结痂了,中间部分又开裂来,黑褐色的痂和鲜红的血肉混在一起,瞧着格外狰狞。
他连药都没上,直接扯了干净的白布就往身上裹,明明痛得额角都冒出细密的冷汗了,却连眼都没眨一下。
换下来的衣物乱糟糟堆在一旁的矮几上,里边一个雕工拙劣,高傲挑着眼尾的木雕小人格外扎眼。
房门猝不及防地被推开,公孙鄞兴奋前来同他汇报:“我带那姓赵的去见过随元青了,你是不知……”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望着谢征那血肉狰狞的后背,皱了皱眉问:“你何时受的这般重的伤?”
谢征面色极冷,几下缠好纱布自己打了个结,披上外袍道:“捉赵询的时候伤的。”
公孙鄞很是惊奇:“赵家竟养得起那般厉害的守卫?”
谢征直接岔开话题:“随元青那边如何了?”
公孙鄞已全无之前的兴奋之色,只道:“不想死了,只想杀回崇州去斩他那假兄长,救她娘。”
语毕,竟是又说起谢征身上的伤来,他扫了一眼矮几,没瞧见药瓶,眉头皱得更深了些,问谢征:“你后背那伤裂成那样?你不上药?”
他狐疑道:“我早就觉着你此番回来怪怪的,难不成是又同樊姑娘闹了别扭?”
谢征突然寒声下了逐客令:“若无旁事便出去。”
公孙鄞一愣,知晓自个儿是猜对了,他鲜少见谢征脸色难看成这样,暗忖只怕得是闹了不小的矛盾,也没了取笑的心思。
多年的交情,他清楚眼前这人的脾性,不好在这时候多说什么,只在退出房门时,瞟了矮几上那个人偶一样。
谢征房里是不会有这么个丑不拉几的摆件的,八成是他此番回来从崇州带回来的。
走出房门老远后,公孙鄞才换来一名亲兵,嘀嘀咕咕交代:“你去崇州一趟……”
第107章
公孙鄞离去后,谢征才缄默坐于矮几前。
他沐浴后头发没擦干,湿漉漉的碎发一绺一绺地散落在额前,高挺的鼻梁在烛火下拉出一道阴影,薄唇轻抿着,显出几分倔强又悍野的味道。
长指捏起那个丑萌高傲的人偶娃娃,看了好一会儿,才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
矮几下方还放了一个大包裹,是亲兵从燕州取来的。
他打开绳结,里边有两身衣物,没穿过的双线短靴,还有一包陈皮糖。
正是当初樊长玉托赵木匠带给他的那个包裹。
雨天反潮,里边的东西都带上了一股淡淡的润意。
谢征拆开装陈皮糖的油纸包,里边的糖果也有些化了,有的还粘连在一起。
他像是没瞧见一般,捻起一颗就放进了嘴里,不是含着让糖果慢慢化开,而是直接在齿间嚼碎,吞咽下去。
咽下一颗,又捻起下一颗放进嘴里继续嚼。
在舌尖蔓开的全是陈皮糖的甘酸和苦味。
吃到后边,几乎已尝不出甜,只剩酸和苦。
-
崇州。
夜雨滂沱,一豆灯火阻隔了帐外裹挟着水气的冷意。
樊长玉盘腿坐在军床上,望着边上那个空空如也的箱笼发呆。
里边的衣服已经全被她取出来放到床上了,但仍没找到那个她粗劣雕完的木偶。
这军帐里虽只有她一人住,但偶尔也会叫底下的什长、伍长们过来议个事什么的,她私人的东西,她一贯收捡得很好。
换洗的衣物都用箱笼装了起来,那个木偶,她得闲时就拿出来雕,雕完又放进自己装衣物的箱子里。
她先前随意找了一身衣物换上去见贺敬元时,还未察觉。
这会儿夜深人静,想把那个木偶找出来再雕细致些,却找不着了。
帐外传来脚步声,随即是收拢油纸伞的声音,须臾,赵大娘一手拿着往下沥水的油纸伞,一手端着药碗,用胳膊肘撩开帐帘走了进来,念叨道:“这雨大得怪吓人哩!”
把油纸伞靠帐篷边放着了,端着药碗朝樊长玉走来,见她把箱笼里的衣物全都翻出来了,不由问道:“怎地把这些衣裳都拿出来了?”
樊长玉想到自己昏迷这两日都是赵大娘在照顾自己的起居,忙问:“大娘,你替我收拾衣物时,有瞧见箱笼里一个木头做的人偶吗?”
赵大娘摇头:“没瞧见有什么木头人偶。”
看她失魂落魄的,又问:“怎么了?”
樊长玉只摇了摇头,杏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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