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杳终于来到顶楼,见程凛。她此时的心情已无比宁静,也不再想赌气断交的幼稚事。
凛独自坐在空教室的窗边,刚写完题,抬起头活动肩颈。她去的时机正好。
凛毫不介怀此前的事,更像是已然忘记,只是对杳道:“我例假,最近不能跟你喝酒。”
“没关系。”
于是,凛起身与她去倒水,道:“你知道了吗?维珍怀孕了。”
在对陌生的“怀孕”一词有所概念以前,杳就本能般地眼皮打颤。她怯怯地问:“所以……”
凛缓缓解释道:“其实早就怀了。维珍本想等到结婚纪念日再说,给他个惊喜。四月中却出了那样的事。她打定心思要离婚,这小孩自然不能留。否则,她此生都要被这么绑住。”
“是这样……吧。”杳皱起眉,苦涩道。
“但是不巧,当晚她婆婆上门劝架,发现她随手丢掉的验孕棒。她猜出维珍闭口不提,就是要暗中谋害他的亲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杳窒息地沉默许久,道:“那这孩子彻底留不得了吧。看清了这个家庭的吸血本质,丈夫不做人,婆婆将她当生育机器,这破日子还怎么过?”
“大人想的完全相反。既然有了孩子,这日子就得好好过。这代年轻人,独生子女,物质条件也好,都是被惯的。什么东西不对,就是不要了,换新的。放在婚姻上,就是动不动要离婚。现在二婚遍地是,也不觉羞人难看。她们那年代,哪有什么自由恋爱?还不是得认命,旧东西缝缝补补,日子总还得过。所有人都觉得,维珍闹差不多就可以了。她的婆婆已经跪下来道歉求她。”
“道德绑架。”杳嗤之以鼻。
走到饮水机旁,凛一边接水,边道:“没办法。故事写到一地鸡毛就可以结局,也没人乐意看鸡飞狗跳的烂活。生活却不行。总得有人收拾烂摊子,守着仅剩的废墟,不得不尔地活下去。”
·
怀孕。
这夜杳躺在小床上,无数次默念这两个字。终归是言语的音节太轻,怎么都配不上现实的重量。她万万没想到,这场离婚的事端,终于被如此荒谬又突兀地横插一脚,彻底偏离原本的走向。
她也会怀孕吗?钤不喜欢戴套,还总是内射。哪怕此前做的几次都在安全期,长久下去,早晚会中奖吧。这个月,她的例假已经迟了。
坏男人定是故意的。料定她难以启齿,闷声不响就这么做。故意欺负她,直到身体最深处的秘密,他都想要独占。那日在镜前,他还故意教她亲眼看着,昂扬孽欲的阳具,确凿无疑地捣进她的穴内,染湿至根的模样像淋彻一场大雨。
她好不容易才被他看见,受他疼爱,灰暗的人生终于开出色彩。意外怀孕却会夺走眼下所有的一切。
——然而,若他对此无动于衷,她耿耿于怀也毫无意义。
试着与他聊聊吧。他或许只是一时忘记,或许还愿听她的话。
可这种事,到底该怎么开口?
对未来的焦虑与恐惧,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听见魔鬼又在鼓动她选择最极端的道路——既然现世容不下她们,那就诱惑他堕落到底,折磨他,毁掉他的理智,全日午休地做爱,直到某日为此而死。
她想见他,想要他。求而不得的感觉宛若心间撕挠,偏生烈酒灌于其上,怎么都不得愈合结痂。
若是给他发裸照,让他听她自慰的浪叫,他还能如此波澜不惊,坐得住吗?
算了。在四人寝室,也没地方弄。
她闭上眼,腿夹住被角磨蹭私处,回忆他在床上的放荡轻笑,欲盖弥彰的暧昧低喘。可奈不住心绪烦乱,这样的自慰并不奏效。她将手指探进裤底,像他会做的那样揉按阴蒂,另一手抱起奶,半压着木板床,没有耐性地乱搓一通。
爸爸,你的小猫又为你睡不着觉。好想你。
但无论怎么做,底下是干枯一片,没有水,一滴都没有。她的大脑渴欲得不行,身体却叫嚣着罢工,与在他身边时正相反。
她只有数着漫漫长夜叹息,想起“未妨惆怅是清狂”的诗句,将一团乱麻的心绪扯得更乱。她宁可被他用羞耻的姿势绑一晚上,被细绳的缠结磨尽困意。却不愿是这般,漫无方向地失眠,抓不住任何确定之物。
后半夜,她做了很长的梦,梦见与他去海边。盛夏天气,阳光明艳,海水清浅。
她们住在孤绝峭壁上的老旧木屋。梁椽皆已半朽,在漫长的岁月里浸出潮湿的松香。青苔暗长。黏腻的热浪宛似薄雾,留不住形状,也挥之不去。窗台向海,浪潮似流淌的绸缎,阵阵卷上金沙。笛声隐约飘荡,似人鱼泣血的哀歌。长睡蛰居的海妖,正睁开困意惺忪的眼,祈愿一场吞噬天地的暴雨。
狭小的房间不再留有任何避退的余地。年久失修的风扇坏掉,时间与薄似纱的人世脱节。她们唯有面对彼此,面对他所失去的一切,怅惘与遗恨,落魄颓唐。如血的夕晖就是她们的末日。
她解散长发跪在他眼前,撩起t恤的下摆,露出汗湿渴欲的香肌。睫羽轻颤,唇齿受缚于少女的温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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