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分内之事,仲举兄不必如此客气!”子昱笑着再次行礼,罢道:“接下来就是离城了。不知仲举兄如何打算?”……秋儿发烧了。这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他们这些人是逃出来的,除了那些向着皇城出发的流民,他们这些想要投靠起义军的人几乎是只有身上那身衣服了。秋儿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浑浑噩噩的做一个梦。梦到家门口的那颗杏树,他从树下捡起一颗发红的杏,吃到嘴里却不是甜的,而是如同火烧的石头一样。他猛的咳嗽起来,朦朦胧胧的发觉自己在母亲的背上,前面是不见边际的黄土的颜色。“咳咳咳……”秋儿猛的咳嗽了起来,母亲蹲下身,用手贴了贴秋儿的额头,几乎是尖叫着,回头叫住了走在前面的男人:“孩他爹!孩他爹你快过来看看啊!秋儿……水!去弄水啊!”父亲回头跑了几步到女人的身边蹲了下来,干燥的有些发白的嘴唇抿了抿,有回头看了看前方的路。他们沿着河道一路走下来,甚至连半棵草都没有看到。襄城和离城相距甚远,就算驱车,也要月余。如今他们步行,即便再快,也还有半月时间。况且,现在的体力,能不能活着到达襄城都是难说。母亲上前拱了两步,扒住同为流民的一人,大声哀求着:“有水吗?给点水吧!我的孩子快要死了,给我一点水吧!”那难民又惊又惧的抱紧了自己的包裹向后退去,空出一只手来推开了女人,又上前快走了两步,从女人的哀求中快速离开。她不放弃似的抓住另外的同路的流民,大声的恳求着:“一点水,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那人几乎是踹开了她的拉扯,头也没回的向前跑了几步去,母亲只能徒劳的坐在地上,手掌在眼睛上擦着。秋儿睁开了眼。是几乎永恒不变的蓝色的天空,天空中挤入了一张黝黑的脸。这在秋儿眼中有些模糊,他只能看清那长脸的轮廓,那轮廓向着旁边歪去,而后他听到从那个人口中发出的模糊的声音,他随着那张脸的方向看去,破烂衣裙的女人坐在地上,无助的哭泣着。“孩他娘!秋儿醒了!”父亲叫道。母亲从地上爬了起来,两步走到两人的身旁,手掌捧着秋儿已经烧红的脸,用手指擦去上面的污垢。“娘……水……。”这两个字几乎是本能的向着身边的人求救着,母亲忙把他抱在怀里,低声安抚着他,道:“娘在,娘在。好,马上给你弄水来……”她把手伸到头上。她的长发里还有一根木簪子。那是她身上为数不多的还算值钱的东西。她伸手抓起脚边的一块石头,将簪子的末端在石头上反复的磨蹭着,一遍一遍,直到那地方锋利的如同剑尖。她把那簪子对准了自己的手腕。父亲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的将簪子从她手中夺过,刺入了自己的手腕。“……儿,秋儿,张嘴。”那道声音朦朦胧胧的,似乎时远时近。父亲把他的嘴张开,将滴血的手腕对准了他的嘴唇。那是无法形容的味道。仿佛是熟过头的杏子,让他想起了那个沾着泥土的红杏。终于有可以浸润喉咙的水,他的身体凭着直觉一滴一滴的将它咽下,甚至滴落在嘴唇外面的也都用舌头尽数舔去。“……咳咳,咳咳咳……”秋儿呛咳了几声,浓厚的锈味从刚刚咽下去的水里爆出,他动了动喉咙,把液体一丝不落的就着咳嗽咽了下去。……秋儿的命几乎被吊在那每天一口的血中。他依旧昏沉,对于他的身体来说,这无疑是消耗体力最低的方法。不知道过了多久。秋儿在这段时间总是不断梦到雨,湛蓝的天空和那棵结满杏子的果树。而这次,他隐隐约约梦到杏花开的时候。那棵树很大,正午十分,母亲就抱着他在树下休息。父亲从地里回来,一阵风吹过,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那个黝黑的身影在这纷乱花瓣之中停住了脚步。他张嘴叫着:“爹……爹。”然而也只能张了张口,却无法发出声音。这种无力大喊的感觉让人无比着急。他被母亲抱在怀里无法动弹,他只能仰起头努力的扯着母亲的衣襟,来试图引起母亲的注意。母亲嘴里哼着一曲悠扬的民谣,她似乎也沉浸在这其中,闭着眼睛慢悠悠的晃着身子,哄着怀里的秋儿。越是这样,秋儿越是着急,似乎能预示到什么似的,不断地张着嘴,拉扯着,眼睛紧紧盯着那个黝黑的身影。“……”秋儿睁开眼,即便已经退了热,视线依旧模糊着,在母亲背上的颠簸中,定在了那个走在前面的身影。两个画面似乎完全重合到了一起。男人杵着手中的木棒,如同一座风化了的雕像似的,而后极其缓慢的,倒在了雪似的杏花之中。“……孩他爹,孩他爹!”那首童谣终于停了下来。母亲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又被脚下的石头绊倒,甚至连站起来都没来得及,跪着挪向了那个倒下的身影。母亲的手颤抖的试探着他的鼻息,又在一瞬间得到了前所末有的噩耗。她跌坐在地上。这一个月似乎耗干了她的眼泪,她没有哭泣,只是呆滞的坐在尸体旁边,嘴唇动了动,眼睛从尸体上移开,抬头看向那不见云影的蓝色天空。秋儿看不到母亲脸上的表情。母亲用布把他兜在背上,他的视线也只能停在那个双眼紧闭的黝黑脸颊上。他无法理解,但是莫名的情绪却在那一刻充斥在心里,无比酸痛,无比烧灼,他想做些什么,来发泄出来心里着不知名的情感。母亲从父亲的手里取走了那根已经有些开裂的木棍,撑着身体慢慢的站起来。这仿佛如同一种交接仪式般,她无比冷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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