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后,黎远下了水。他没刻意去找杨楚雄他们,而是慢慢往湖的外围游。湖水表面还有些许暖意,但再往前,冷意渐浓。黎远没有游得太远,与靠近岸边的戏水人群拉开一些距离后,他转了个身。放松全身,长手长腿伸展开,就这么大字型地漂浮在水面上。他也有挺长一段时间没如此跟大自然“亲密接触”了。——指的是真实的大自然。在“新世纪”里,算法可以模拟出无数逼真壮阔的景色,不少旅行公司都有主打的旅游套餐,上天下海,任君挑选。勇攀高峰,深海戏鲨,沙漠赛车,草原策马,在霓虹都市里灯红酒绿,在没落小镇里探险废墟……这些都是常规的旅行路线,只要付得起钱,用户还能穿越星际,去到任意一颗星球。大家想在哪儿躺就在哪儿躺,想一个人去还是呼朋引伴一起去都可以,如果能再搭配上体感设备,更加能身历其境。但始终是有差别的。现实中的这一刻,天高云薄,山水镀金,夏风吹得岸边叶子细长的芦苇晃荡,也吹散了男女老少的嬉笑声。巨湖无大浪,但深不可测,黎远踩不到湖底,摸不到湖边,宛如一片落叶荡在水面,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恰好,也是因为这些不确定性,让真实与虚幻中间那条线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黎远闭上了眼,任由其他感官慢慢放大。眼皮子被夕阳烘成半透的杏仁片,手脚能触到清凉湖水,耳朵能听见清脆鸟啼,身体随波逐流,思绪云游天际。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有水声哗啦啦地朝他而来。越来越近。黎远直起身,隔着泳镜,瞧见那人儿在他不远处停住了。而且她还意图往下潜,只剩下半张小脸浮在水面上。她脸上的泳镜反光,黎远看不清她的眼,可那顶墨绿色泳帽在晚霞的渲染下显眼得很。像座孤零零的迷你小岛漂浮在海面上。黎远把泳镜扯高至额前,浅浅笑着:“怎么过来了?”在湖里咕噜了两下,邵遥才抬起脖子,提醒道:“你别游太远了,前面要过浅水区了,有断层,会很深——”邵遥还没说完,就见黎远一低头,整个人扎进了水里。身前的湖水很快鼓起白色水花,邵遥这才反应过来,本能想后退,可来不及了。只听“哗啦”一声,年轻男生在她面前直接破水而出,水珠四溅。浸过水的棕发显得黑冷,往下滴落的每颗水珠里都藏着一圈夕阳。眉心至鼻尖,脸颊至下颌,每道水渍折射着光,逐渐洇成星河。邵遥的目光跟随着那些水珠,从他月球般的喉结飞跃而过。再往下时,她移开了目光。距离有些近了,涟漪在两人中间推来攘去。邵遥悄悄往旁边挪了一个身位,动作都不敢太大,生怕蹬水的腿不小心碰到他的膝盖或大腿。“我正打算游回去。”黎远抹了把脸,声音懒散,“你专门过来找我的啊?”他多多少少存了些逗弄女孩的作坏心理,却没想到邵遥的语气竟格外认真:“对啊,你初来乍到,肯定不知道这水库有多危险。别看它看上去风平浪静的,每年都有人在这里栽了跟头。”她双臂往前拨,身体往后游,拉开距离了,再抬手遥指向湖岸的另一边:“那边有人钓鱼的地方也要小心哦,前两年有个小男孩游泳的时候被鱼线缠住手脚了,还好及时被救上来。”黎远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这么一会儿工夫,岸边垂钓的人多了不少。他问:“这里能钓到什么鱼啊?”“草鱼、鲫鱼……之类的吧,昨天雄仔爷爷就钓到了乌鱼,送了一条给我奶奶。”“哦,钓到的鱼能吃?”“当然可以啦,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专程来这里钓鱼。”邵遥想了想,说,“但这几年的鱼个头比以前小一些,肉也不那么肥美了。”黎远很快想到原因:“是因为‘发烧’的关系?”“嗯,别看水库这时候的蓄水量还挺高,‘发烧’那几年到最后是见了底的,是后来才慢慢把水蓄回来。”因为离水库近,在地球“发烧”的那段时间,春晖园没有出现太严重的用水紧缺的情况——而世界上有许多地方,因为干旱无水死伤无数,设施再发达的市区,也有人因一桶水大打出手。但水库水位下降的速度很快,水库里的鱼死了一批又一批,只不过淡水鱼们比夏蝉幸运了一些,后来随着水库蓄水量上涨,鱼的数量才渐渐多起来。邵遥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往岸边游。黎远跟着她,等她介绍完,他才开口:“昨天我在泳池,看了你跳水。”“嗯?我知道你看到了啊。”
跳板就在他昨天坐着的位置不远处,只要他视力正常,当然能看到。黎远说:“昨天我以为你和杨楚雄一样是体育生,但刚才和他聊了几句,才知道你已经没往这方面发展了。”正在水下蹬着的长腿稍微停顿,邵遥半漂在水上,小声回答:“……对啊,怎么啦?”“没怎么,就是觉得你跳得挺好,这么放弃了,好像有些可惜。”“我?!我跳得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邵遥勾唇笑出声:“可能是你比较少看相关的赛事,我现在的水平,分分钟要被小学生队的孩子们吊打九条街。”“夸张,明明也拿过冠军亚军什么的。”黎远说话的音量不高,但邵遥听清了,她不禁停下来问:“诶?你怎么知道我拿过名次?”被提问的那一位倒是面不改色:“杨楚雄说的啊。”邵遥狐疑:“不可能吧,雄仔怎么会跟你说这些……”男生长臂划水,两个来回而已就比女孩快了一个身位,慢条斯理地丢下一句:“你昨天自己说的啊,‘这片街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