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洗碗机里,纪霭拿来一包未拆封的挂面,又从冰箱里取出一小筐荔枝,让邵遥一同拿过去给新邻居。杨楚雄有些私心,也屁颠屁颠地跟着一起去了。开门的是黎远,手里还握着罐沁水珠子的可乐。笑意从他的嘴角往上蔓延至浅蓝色的眼珠里:“怎么那么快又过来啦?不是要做暑假作业吗?”邵遥手捧铸铁锅,努唇指向杨楚雄:“他嚷嚷着想借你的体感房玩玩,无心向学。”杨楚雄确实一直心猿意马,满眼期待地笑嘻嘻:“嘿嘿,可以吗?不用太久,就想玩一会儿。但如果会打扰到你工作的话就算了,未来还有机会。”“可以啊,不打扰,我一般晚上才干活。”视线移到女孩手里捧着的双耳锅,黎远懒洋洋地问,“这又是什么?”“我们中午吃剩——咳,我奶奶炖的萝卜牛杂,晚点要是你和爷爷饿了,可以煮个面,垫一下肚子。”
隔着盖子,黎远似乎已经能闻到香气,他从鞋柜里取了两双拖鞋,弯腰放到客人脚边:“替我谢谢奶奶啊。”“客气啦,大家都是街坊。”邵遥换上拖鞋,“爷爷呢?”“在午睡呢,东西先放岛台上就行了。”邵杨二人放下手中东西,黎远让杨楚雄跟他一起上楼,又问邵遥:“你来吗?”到底是异性的房间,而且不过才认识了两天,邵遥觉得不大妥当,摇头道:“不去了。”“那你自便,冰箱里有饮料。”“知道啦。”两个男生上了楼,邵遥就在厨房里研究起自动炒菜机和自动咖啡机,新簇簇的,连膜都还没撕。没一会儿,黎远下楼了,走到厨房,把捏蔫了的铁皮罐丢进垃圾桶里,问:“不喝饮料啊?”“我不渴。”“那布丁和雪糕呢?刚才我去超市买的。”邵遥睨他:“你好像把我当小孩……”黎远倚着岛台,长腿斜斜支地,笑道:“本来就是啊。”婆娑树影从拓宽了的厨房窗户洒了进来,在他立体的眉骨划过,再覆上睫毛。他笑起来的时候睫根轻颤,睫尖轻盈得好似红蜻蜓薄透翅膀上的根根纹理,半掩着蔚蓝色的眼珠。好透,和泳池里的水一样,漾着波光。双颊莫名开始升温,邵遥不自觉地往旁走了一步。一双手还背在身后,她捏着指尖问:“你大我多少岁啊?”“我今年二十一。”“嘁,才四岁而已嘛。”黑眸子转了一圈,邵遥发现,目光兜兜转转,最后仍会被那双蓝眼睛吸引住。邵遥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晚阖眼入睡前,会忽然想起他的眼睛。真是够莫名其妙的。她忍不住开口:“我还能再问一个问题吗?”黎远呵笑一声:“十个也行。”他手边的大理石台面上放着一小筐,里头的荔枝红彤彤的,有些还连着枝叶。个头大小不一,应该是野生的。“你问呗。”黎远拎起一串荔枝,走到水槽旁,开了水龙头冲洗果子。“你眼睛的颜色,是遗传了爸爸,还是妈妈啊?”流水声哗啦,黎远停顿了几秒,才关了水龙头,甩甩荔枝上的水分,答道:“是我妈,我爸和爷爷一样,都是黑眼睛。”“哦哦,那你妈妈是哪个国家的啊?”“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哦。”“是你说十个也可以的耶。”黎远又笑,低头掰一颗荔枝,如实回答:“她是匈牙利人,不过从小在澳洲长大。”邵遥继续问:“那她现在和你爸爸都留在墨尔本?他们之后也会搬过来住吗?”“不会哦,我爸丢不下他的生意,所以派我来陪着爷爷。至于我妈——”黎远捻着剥去皮的荔枝肉,递给邵遥,“我妈和我爸离了婚后,她就去了美国,现在有了新的家庭,我也挺久没同她见面了。”邵遥愣住,嘴巴张圆,却说不出话。当今社会离婚和不婚早成了常态,她身边的许多同学和朋友都是单亲家庭长大,按理来说,接受这个信息应该像喝水那么简单,可她却有胸口一窒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黎远的语气如常,眼里也没多大的情绪波动。倒是觉得女孩的反应傻里傻气的,有些可爱。他眯了眯眼,把荔枝送到她嘴边:“发什么呆啊?”轻轻一推,白润饱满的果肉便进了邵遥的口中。邵遥不备,舌尖一卷,牙齿还来不及划破果肉,就直直咽下了喉。她连声咳嗽,泪花都挤出来:“你、你——咳咳!”而恶作剧成功的坏孙子笑得肩膀直颤,再掰了颗荔枝丢进自己嘴里,连戏谑的语气都被正午阳光晒得融化:“没吐核,头顶要生荔枝啦。”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其他,邵遥双颊泛起淡淡的红,像覆在荔枝肉上的那层胞衣。她捏了捏还有些异物感的喉咙,不客气地瞪了还在笑的黎远一眼:“你好幼稚啊,比我大四岁的幼稚鬼!”果肉汁水丰沛,甜中带着一丝酸,但黎远觉得比他这些年吃过的荔枝都要来得甜。嘴角笑意未退,他吐了核,继续掰下一颗:“你们下午还去游泳的吧?也带上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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