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奶奶!”邵遥在雕花铁门外蹦蹦跳,七月艳阳从茂密的树冠中间穿过,在她长了零星小雀斑的脸颊上洒落星光砂糖。她扯下鸭舌帽,像小狗一样甩了甩头,一头短且卷的黑发欢快跳动。他们家的遗传基因太强了,从爷爷到爸爸,再到她,全是自然卷。“你看看你女儿,再过一年就上大学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唐菀边锁车,边向丈夫笑着说。“像小孩就像小孩呗,”邵杉杉咧开嘴笑,他拉起女儿贴了一堆贴纸的银黑色行李箱,往母亲的联排小别墅走。木门上挂着的贝壳风铃“叮叮当当”清脆地唱,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从红砖楼梯上疾步走下,笑意盈盈:“来啦来啦,你这么大声,住街尾的街坊都要听见你的声音啦。”果不其然,斜对面的屋子二楼的窗户“哗啦啦”被推开,中年妇女从内探出头,声音洪亮:“小遥来奶奶家过暑假啦?”邵遥转过头,挥挥手:“对啊,我回来住两个月!”“那你这两个月得闲的话,就帮忙盯一下我家雄仔的功课好不好?”“好啊,无问题!”纪霭打开铁门,也抬头与邻居打了声招呼:“吃饭了没啊?”杨母连连摇头:“还没啊,雄仔同他爷爷去了水库钓鱼!”“哦!”邵遥进门后立刻揽住奶奶的臂弯,前倾身子,嗅了嗅。老太太身上的围裙散着一股浓郁的香气,邵遥开心道:“是卤水鸡翼啊!”纪霭拍拍搭在臂弯上的手,笑道:“对啊,你昨晚说要吃的嘛。”邵遥歪着脑袋,倒在奶奶肩膀撒娇:“嘻嘻嘻嘻,奶奶最好了。”联排别墅与隔壁邻居的屋子相连,花园小院有攀满爬山虎的黑金色铁栏杆做区隔。视线越过铸铁栏杆上端的尖刺,邵遥看向隔壁的别墅。这栋别墅空置了十几年,这时竟有搬家人员抬着大大小小的纸箱陆续进屋。邵遥好奇问:“奶奶,这隔壁屋终于卖了啊?还是租出去了?”纪霭摇摇头:“不知道呢,从清明后就在装修了,这两天开始搬东西了。”邵遥“哦”了一声。以前听爸爸说,在爸爸大学时,爷爷奶奶把市区的一套老房子卖了,搬来春晖园这边住。原先隔壁这户的邻居是一家三口,后来移民了,这栋别墅也易了主,但长年空置着,没见有人来住过,只有爬山虎无声无息地往上攀爬。邵遥从小是在奶奶家长大的,父母在市区工作,照顾不了她,直到初中为了上一所重点中学,邵遥才迁回市区房子的户口里,也离开了奶奶家。但每个长假期她都会回来这边住,与儿时一帮小伙伴一块儿玩。童言无忌,以前他们一群小屁孩还总开玩笑说,也不知道这隔壁屋子里头是不是闹鬼了,才一直没人住。一行人进了屋子后,唐菀主动问:“妈,我来厨房帮你吧?”“不用不用,你们休息一下,洗洗脸洗洗手,很快就能吃。”纪霭挥挥手往厨房走,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儿子,要不你先给你爸上柱香吧。”邵杉杉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他冲邵遥扬扬下巴:“小遥,给爷爷上柱香。”邵遥学父亲说话:“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唐菀在一旁捂着嘴笑。邵遥跟着父亲来到佛龛前。爷爷邵滨海是在她初二那年因病离世的,相框里的爷爷笑颜依旧,线香白烟袅袅。邵遥还能清楚记得,小学时只要是爷爷来接她放学,不用撒娇哀求,爷爷就会给她买雪糕。一大一小各自舔着手里的雪糕,踩着夕阳回家,还要在进家门前互相检查对方的嘴角有没有留下偷吃的痕迹,以免被奶奶训斥。邵遥也能记得,爷爷躺在白色病房里,与奶奶十指牢牢紧扣的画面。那次是她第一次见到向来温柔坚强的奶奶哭泣。奶奶哭得很安静,泪水一颗颗往下掉,打在两人相握的手背上。爸爸已经忍受不住,双眼通红地跑出了病房,邵遥也被妈妈拉着离开了病房。门掩上之前,邵遥听见爷爷虚弱的声音。“你要好好的啊,想做什么就去做,别让自己留下遗憾。”爷爷大概是这样说的吧。两父女上完香,饭菜也上了桌,纪霭呼唤他们洗手吃饭。除了邵遥指名要吃的卤水鸡翅,还有奶奶的几道拿手好菜。芥蓝炒牛肉,红烧九节虾,银鱼煎金蛋,椒盐小排骨,人参乌鸡汤,丰盛得让邵遥咿哇鬼叫,蹦蹦跳跳着高呼“奶奶万岁”。——如果现在是冬天,邵遥还能吃上南乳羊腩煲。每年秋冬时奶奶做羊腩煲,她和爸爸都得人均两碗饭。煨在砂锅里的汤汁端上桌时还冒着泡,羊肉肥瘦相间,浸满腐乳酱香,不膻不韧,软却弹牙。炸支竹是她的挚爱,浸满汤汁软滑咸香,筷子再往里探,还能挖到宝。奶奶会挑小个头的马蹄,去皮后一起煲,刚夹起时不能直接塞进嘴里,舌尖会被烫坏掉,摊凉一些再吃,爽口甜脆。
纪霭给孙女布菜,语气心疼:“胃口是挺好的呀,但怎么净长个子不长肉啊?”这几年邵遥就像抽穗的麦子,身高年年增长,今年更是剑指一米八的大关,校服一年一换,而体重却没怎么往上蹦,买的大码校服,裤子长度是够了,可衣服又松垮得不像样。她不是小鸟胃,饭量不比男生少,但就是吃不胖。同学们总羡慕她又高又瘦,说她是“超模”身材,只有邵遥自己知道,她好羡慕那些身材玲珑、长发飘飘的姑娘们,她们看上去好像甜甜的棉花糖,而她杵在那儿就像一根电线杆。同级生里有那么几个发育较好的姑娘,邵遥每次见到她们,目光都跟那些臭男生一样,落在对方逶迤起伏的曲线上。再低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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