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野你好漂亮呀,我都要被美死啦!”牵了融野的振袖晃来荡去,云岫仰脸感叹。“还能换了张脸么,你怎就美死了?”大美人嗔得娇且软,娇得云岫笑没了脸皮:“你还会害羞哩,我算是见到啦!”不跟她聒噪,融野把眼看到照子:“你二人都先我元服,而今我赶上了。”“恭喜。”照子点首回应友人。松雪少当家的元服晚过大多数人,只因她年幼时顽劣成疾,骂了不听打了不改,世事懂得晚,祖母松雪叟川离世前特意嘱咐其母早兰务必将元服礼延后。你要说半山家的丫头亦是个捣蛋鬼,元服礼不早办妥了么。这又不大一样了,半山小小姐言行举止搞怪,那是她手欠腿痒,她比谁都晓得在作什么孽,就是欠得快活。可松雪少当家,你骂她,她听俩字最多,神思早飘去了天外,呆得可爱也很可气。识字费劲不说,一会站着一会跑,这后世称为“小儿多动症”的病她后来才算稳住。好在其母性行温厚,当家作主后对其不打不骂,教养有方,好歹没养歪了。你看她板正一个松雪少当家,绿鬓朱颜,磊落大方。今日元服,“融野”这一名讳日后只尊长亲友可唤,于世间,她便是松雪促狭。“你们且稍等,我去去就来。”马蹄声儿脆,是谁无论晴雨风霜都爱骑着高头大马摇摆过江户町街,融野光听那声响也知。“大人。”“你看见我了。”听她唤得温软,吉宗咧嘴龇牙。“大人生得高似宝塔,想不看见都难。”“是,我于你不过一傻大个。”言罢,吉宗解开腰间小包袱,“接着——”“这是……”手心里躺着的是枚比铜钱稍大的圆形金属制品,顶端系了约摸同金属的链子。“南蛮人叫它‘怀表’,我瞧着精致,就买来送你。”拇指推开圆盖,内里做工实巧妙,不明意味的南蛮符号融野会得那是计数用的。“多谢大人。”看她眼角唇际都透着喜欢,吉宗伸手过去:“随我出去吧,有些日子没打猎了。不过得先给你换身衣裳,这套衬得你恍若天神,我必得分心。”无视她后面一句,融野敛笑:“您非猎户,不得打猎。”“那就偷偷打,我在纪州常打,你不告密给将军老人家就没人知道。”融野未打过猎,也是想跟去的,然今日事繁,她只得握住那手,捏了捏以表歉意。“融野今日要登城觐见将军,恐不能相陪。”“是么……好吧,我看你也忙,不该这么急。”下马弯腰,吉宗凑近融野同她抵鼻交息:“叁日后我再来,你若有空就亲我一下。”不远处就是亲友,融野庆幸光贞公送给幺女的马够高够大,遮得住她二人的亲近。“一定要亲吗?”“嗯。”侧脸又近一寸,吉宗负手背后:“不亲就把你掳走,谁也找不着。”这不土匪么,哪里像一藩之主。她主动至此的亲密,融野是喜欢的,虽不乏唐突,然就这唐突也让人心悦。环顾四周,趁无人在意这边,融野如她所愿地“啵”了一口侧颜。
“好,今晚我不洗脸了。”转目相视,手指抚上融野的眉梢,又不忍毁了她今日的妆,吉宗叹道:“再会,你别太累了。”“大人也是。”“我累?我闲人一个哪累得着。”怪心思地贴上融野的耳朵,吉宗轻笑:“你来我青山别邸倒回回贪得我起不来床。”“是么,那是融野不懂节制,下回就不去了罢。”“唉——?怎么这样的?”那脸即刻哭丧下来,浓眉折得像山岭。“明卿你捂我眼睛干嘛呀。”“你看不得。”“看了又怎样嘛。”“胸会平得像茶杯盖。”“噫!那你捂严些!”送走吉宗,回来时但见知还被明卿捂着两眼,而明卿面上则全无好颜色。“这是……?”“我不要变成茶杯盖呜呜……”松手,照子冷淡说道:“礼我二人已送到,你今日事多,就不叨扰了。”瞅了眼知还,融野应道:“好,改天去找你们。”寻了照子的手牵住,云岫一径睨着融野,一语不发,也不给她相问的机会,扭头就走。“明卿,你该连我耳朵也一并堵上。”“抱歉,是我疏忽。”“我能去你家吗?”“不能。”“干嘛啦!”“我二哥见你一回怄得叁天吃不下饭,你最好别去。”“都要成婚了你二哥还烦我呢,成了婚可怎过日子呀。”“凑合过吧。”“那真是难为他了。”目送二人离去,融野久久无法回神。知还诚然仍同她亲近,二人床榻间依然亲密无间,可就是笨若松雪融野也看得出知还的异常。是否有时走得太近反而不敢妄下定论也不好开口询问,融野不解这恐惧从何而来,第一个交欢的女子,她隐约感知内心的恐惧与此有关。交欢。多想徒增烦恼,当二人的背影消失于视线外,融野移步回府。掌心的怀表凉凉的,胸口却猝生一抹想留住它的暖意。抛下府中琐事跟她偷偷去打猎许是较为明智的选择也未可知。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