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工作日的上午。
许秋白一反常态地趴在办公桌上,眉头紧皱,好像是梦到了很可怕的东西,不住地往外冒冷汗。
最近天很热,连绵不断的雨并没有给人们带来多少清凉,动不动三十几度的天气,不开空调的屋子根本就呆不住人。
在这一冷一热的催逼之下,柔弱多病的许老板难熬得很。
“孟朝……孟朝……”
许秋白,这是在嘟囔什么呢?
刚刚推门而入的年轻女孩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一是看许秋白很痛苦的模样,她不忍心打扰,二是好奇他连续在公司加班一个周末连家都没回,到底是在忙什么大项目呢?
可当她走近,那个在睡梦之中还会下意识叫着她的名字的男人,心悸一般惊醒,不自觉地握住了她探出去的手。
“孟朝——”
他的声音轻而飘渺,却叫出了撕心裂肺的味道。
许秋白半梦半醒的,整个人还很昏沉,此刻看见孟朝倒也分不清是梦是真。
等到手心传来温润如玉的凉意,他才颇不自在地收回了手,躲开了她的目光。
“你,你怎么来了?”
话一出口,许秋白就懊恼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怎么越想在她面前遮掩,就越笨拙得令人发笑?
明知道谈佳期找上门来是不怀好意,可许秋白最后还是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为什么呢?
因为他对孟朝的过去实在是太好奇了!
她是怎么长大的?她的父母也像他的爸妈那样对孩子非常严厉吗?她小时候有什么梦想吗?以后想要做什么职业呢?
……还有,她是怎么意识到自己的性癖,又是因为什么契机去做约调的呢?
这些事,孟朝从来没有和他讲过。
刚开始,许秋白如是安慰自己:
这没有什么的吧?孟朝她不就是这样吗?只是调教与被调教的关系,说那么多干嘛?
他?他也没什么特别,他也只是她的几分之一。
这也很好。
没有人是特别的。
他也可以假装不在乎自己不是特别的。
然而,谈佳期的出现打破了他自欺欺人的幻想。
这个总是笑得云淡风轻的男人,似乎对孟朝有着非常深入的了解。
他和她认识了很多年,他知道她的全部过去,还借此向许秋白若有若无地炫耀。
他好像并不介怀许秋白的存在,对孟朝和其他男人的亲密接触也采取无所谓的态度。
许秋白很讨厌谈佳期,讨厌到恨不得他去死。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有这个自信,认为孟朝过尽千帆之后最后身边留下的人一定是他呢?
而更令许秋白痛苦的是,他羡慕谈佳期竟会有这样的自信。
因为,他没有。
“脸都硌成这样了?不疼吗?”
孟朝的手指伸过来,轻抚他脸颊上硌出的道道红痕。
这几天,许秋白在躲着她。
他的逃避,显而易见。
就像一枚珍珠蚌,他把自己锁在笨重的壳里,以为这样一来就可以免受来自外界的伤害。直到某一天,他被一双温柔得不可思议的手撬开,等到那颗柔软的心像烂泥一般被她丢到地上,他才明白她只是又一个采珠人。
他向她完全敞开,毫无保留。
可她呢?
明明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可她连多问一句都吝啬,反而若无其事地问起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这到底是温柔,还是残忍?
“不疼。”
许秋白想要别开脸,至少躲开她的触碰,大腿还没离开皮质的椅面,人就又被孟朝给推了回去。
他徒劳地挣扎,声音带上了点儿委屈,两颗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你干嘛呀?我,我想去喝口水,吹一晚上空调,喉咙好干。”
孟朝坐到办公桌上,反手摸到了空调遥控器,她按下按钮,空调的扇叶徐徐合上,干而冷的气体渐渐消散,用不了多久就会闷热得让人受不了。
她从旁边的饮料柜里拿出一瓶水,刚拿出来的玻璃瓶温度很低,瓶子表面很快就浮出小水珠儿来。
许秋白以为她会扭开瓶盖把水递给自己,可孟朝却坐回办公桌上,只一个眼神,他就乖巧地张开了嘴巴,水液咕嘟咕嘟地灌进来,她的手法粗暴得像是要在他体内来上一次大洪水。
“呜呜——够了……”
透明的液体顺着许秋白的嘴角流出来,弄湿了他的衬衫。可能是被她弄疼了,也可能是被水呛到了,他不住地咳嗽,眼睛红彤彤的,看向孟朝的时候就像是在谴责。
孟朝看也没看,随手把空掉的瓶子往后一丢,“啪”地一声,正好落在沙发前的垃圾桶里。
她拿出格子条纹的手绢,面无表情地擦拭着他脸上和胸前的水渍。
两个声音,在许秋白的耳边交织来回。
他分不清,这是由于心碎而产生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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