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过畅通的高速,拐进一条两旁停满了电瓶车和叁轮车的小路,七扭八拐后,终于在他家门口停下。
陈禹昂慢慢下车,抬脚时才迟钝地感受到大腿肌肉若有若无的酸胀。
被神明青睐的热烈欢喜如同阳光下的泡沫,晕染着七彩光晕,连普普通通的楼道在他眼中都是都流光溢彩。
他残存的理智也像是醉了酒,对事实的判断能力大幅衰弱:他没有意识到,大门并没有关紧,留了一道微微透光的门缝。
他拿出钥匙,对着门锁正要插进去,门被人向外推开。
陈宏站在门口,脸色阴沉沉的。客厅不胜明朗的灯光从他身后打来,将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爸——”陈禹昂有些心虚,正准备嘴甜一些混过去,突然眼前有什么东西晃过。
“啪!”得一声响声炸开,他脑袋被大力打偏,疼痛从受击的皮肤迅速蔓延至覆盖半张脸,火辣辣的。
“爸你干嘛?!”陈禹昂顿时清醒过来,没有抬手捂脸,惊大于怒,盯着面前似乎一下苍老好几岁的父亲。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陈宏的声音极大,震得他耳膜阵痛。
“为什么出去都不和我说一声!”
“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
“我马上就跑去学校,又去苏凌家里找你——他和我说你不在的时候,你知道爸爸有多担心吗!害怕你是不是被别人拐走了······”
陈宏气得双手微微颤抖。人至中年,体力大幅下降,他的行动能力也衰退不少,这么东奔西跑地找人一下午,此刻已经累得几乎抬不起腿。
灵魂的重量比肉体的疲惫还要沉重,看着儿子迅速变红的脸颊,他隐约觉得这一巴掌打得太重,可是,即使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嘴唇按照设想地方式张开,将早已打好的腹稿机械地吐出:“你明年就要高考了,收收心,别总是跑出去玩,还找不到人——”
“要是你高考砸了,我该怎么和你妈还有你奶奶交代?”
“我没有必要和你报备我的交友情况!”陈禹昂越听越难受,忍不住出声打断,“都放寒假了,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点个人空间呢?”
年幼丧母,他记忆力里仅有那些关于母亲的部分,都是开心快乐的;陈宏在公家单位上班,顾不及孩子,常常把他拜托给奶奶看顾,两个人聚少离多,交流频率极低,连家里的气氛都总是那么低迷。
“如果妈妈还在,她一定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打我!”
想到脑海中亡妻的模糊身影,陈宏的头愈发疼痛,他强行出声:“不论你去哪里,最基本的都是报备行程!爸爸不是想阻止你和叶与欢做朋友,知道你喜欢她······”
——没有人不会喜欢她,更别说接触到本人——他同时想到,像吃了一整颗柠檬那么酸楚。
“···但是高考才是你现阶段最重要的任务!其他事情都先延后!”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和她在一起?陈宏不敢去深想,圆睁着的眼睛布满血丝。
听到这里,陈禹昂一瞬间觉得刚才还有些愧疚的自己像个蠢蛋。
自认什么都没做错的男生站在父亲面前,恨不得回到一分钟前掐灭心中那点浅浅的歉意。
陈禹昂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青春期延后的逆反心理彻底爆发:“高考高考,还是高考!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陈禹昂看着父亲的眼神里带着些疑惑和紧张,更是带上了些许敌意。
“爸你之前不是这样的,”陈禹昂顿了顿,“听说你们小时候是青梅竹马?以前你暗恋她?你也不找个镜子看看你自己长什么样,都人老珠黄了,还做什么梦呢?”
少男头一回体验水乳交融,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与梦中人的亲密接触是这么美好的事,刚刚长大的稚嫩小狗面对长辈的教训,只会萌发竞争意识,不惜以最狠辣的用词攻击对方。
“只是青梅竹马。”话题扯到他,陈宏一下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喉结艰难地活动了下,才将这句话说出口,“别猜了,什么都没。”
一瞬间,在陈禹昂看不到的背后,衬衣上渗开一片深色。
陈宏退缩了。
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占据他六岁到四十一岁的大多数时光的爱人。
可是月光随着时间缓缓移动,离开了他的头顶。他的月亮愈发明亮,将视线投向别人,只留下一片阴影。
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听到儿子电话那一头她的声音时,好像有一千根针扎在手指上,他也可以按捺住起伏的心潮,笑着说让儿子回家吃饭,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们从前的关系,当老同学问起时,他也能随意地抹平一切猜疑。
他骗过了所有人,似乎也骗了自己。
他儿子这一点也很像他小时候,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什么都写在脸上。哪怕换一个不熟悉陈禹昂的人站在这里,都能看出来他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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